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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茹传(170)

作者: 夏天的绿 阅读记录

郑卓是这样,那么宝茹呢,她又是何种心思,真像郑卓所想,只是不在乎,最多有一点点高兴?不,不是的,事实上她快高兴死了。心里就像住着一只快乐的小鸟,已经在不停歌唱。

只是宝茹并不是为了这一份丰厚的聘礼高兴,她是被礼物背后的心意打动。这本就不是很困难才能得出的结论,她早就知道郑卓送来的聘礼只代表着他有多喜欢她而已。而如今,心上人表现出了远超意料之外的喜欢与重视,难道她不应该高兴吗?

宝茹和郑卓的目光交汇,她在这一刻脑中闪现了许多她曾与他相处的碎片,从近到远。她想起昨日也是与他站在屋檐下,想起订亲那一日的点滴,想起两人对父母坦白时的兵荒马乱,还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直到他们很久很久以前的相遇。

原来他们已经相遇这许多年了。

宝茹忽然心念一动,似乎抓住了回忆中的一个片段,笑着与郑卓道:“你真可爱,素来都是这么可爱。”

这一句话是用湖州话来说的,就和那一回她和他一同在秀水街时,她给他说的是一样的。之所以想起来要说这句话,只是因为这句话和当下竟莫名吻合——她现在确实觉得郑卓可爱的要命。

然而这一回郑卓的反应再不是迷茫的样子,反而镇定地回道:“一直觉得,你才是百伶百俐可怜可爱的那一个。”

宝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期期艾艾道:“你都知道我说些什么了啊?你学会湖州话了?那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说的么?”

郑卓干脆地点头,在互助也生活里六年了,就是不会说也该能听懂了,这不是自然的事儿么。至于记不记得,那自然是记得的。郑卓不要宝茹说的更仔细,他也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事,有前头‘可爱’二字的提示,他那里还不会不清楚。

郑卓咬着舌头,用湖州话道:“你真可爱。”

似乎是在学宝茹说的那一句,又似乎就是在与宝茹说这个。

第93章 嫁做人妇

“这可真是好手艺!又是描金, 又是堆漆, 又是螺钿玳瑁的, 这张拔步床实在是精工细作,也不知是是哪家的手艺, 改日我家要打家具也去这一家罢!”

说这话的是素香, 她正品评玉英家当作嫁妆的一张崭新的拔步床——拔步床, 又叫八步床,是体型最大的一种床。拔步床的独特之处是在架子床外增加了一间“小木屋”, 在床前形成一个回廊, 虽小但人可进入, 人跨步入回廊犹如跨入室内,回廊中间置一脚踏,两侧可以安放桌、凳类小型家具, 用以放置杂物——虽在室内使用,但宛如一间独立的小房子。

这样的床也不是随便使用的, 像宝茹她们未出嫁时往往就只有一张架子床, 若要有一张正经的拔步床, 一般要等到出嫁时,由家里打造,作为嫁妆中非常耀眼的一份。

所谓‘一生做人,半世在床’,更何况在古代‘床’还有与众不同的意义——这和古代重视生育有关。所以嫁女儿的父母在给心爱的女儿置办嫁妆时,真是如何费心也不为过。

再加上这些年江南越发富有,豪奢之风渐渐兴盛, 这婚床作为十里红妆里显眼的不得了的存在,被送去男方家时,不只是作为给女儿的一份嫁妆,同时它还是新娘家展示家境、炫耀富贵的工具。所以这些年来,拔步床的制作是越来越复杂,有‘千工床’之说。

一个工匠做一日算作一工,所谓‘千工’就是一个工匠要做三年的意思。这已经足够让人咋舌了,然而实际上好的拔步床何止‘千工’!其中要使用黄金、朱砂、青金石、水银、黛粉、琉璃、贝壳、生漆等天然名贵材料——以及最重要的上等好木料。

这些名贵的材料能保证拔步床的颜色数百年不变,而且随着使用,还越发透出一种古旧典雅之美来。

好娘磕着瓜子道:“不要想了,这可不是咱们湖州的手艺——你的眼光倒是越发不好了。这难道难得看出来?这样的富贵气,又精致又大方,行云流水又不板滞,显见得是做老了的铺子才能有的气象。咱们湖州可没这样的铺子,这自然是南京那边来的。这还不是就近找了南京人的铺子,是正经从南京那边托人送来的,这也是蒋伯父怕下头人走了眼,直接从南京订下的。啧啧,从南京到咱们湖州,就是这一路的脚费也是一笔开支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有好娘能拉拉杂杂说出一堆来。大家还不敢打断,不让她说完她只会更加缠人。

她们几个人并不是平白聚在一起就为了看玉英的嫁妆,这是之前就约好的,她们几个没成亲的要做玉英的女傧相。按着这时候的规矩,新娘子在出嫁那一日寅时之前就要起床,作为女傧相的女孩子也是从那时候起就要陪着。

可是让几个女孩子那个时辰从家出门显然足够为难,于是干脆几个女孩子都是前一日就住进了玉英。这会儿是晚间,虽然知道明日要早早起来,但是几个人难得又是晚间凑到了一起,明日还要帮着玉英忙乱一回——成亲么。所以一个个倒是兴奋的很,干脆跑到玉英房里瞧她的嫁妆。

其中好娘是最兴致缺缺的,这些东西她都提前看过了,并没有半点心意,也不过是陪着其他女孩子看新鲜罢了。

大家一开始都是兴致勃勃的,毕竟这又不是常常能见到的。但看到后头也不觉得如何了——大部分的箱笼都是上锁了的。总不好劳烦玉英家人专为了她们几个开锁,把好容易整理完的再拿出来看一遍罢。

草草看过一回,大家就歇了心思,回了房间——因为玉英结亲的喜事,好多外地亲戚也过来了,所以房子颇为紧张。所以宝茹、周媺、好娘是住一个屋子的,好在这时候的床足够宽大,睡三个小姑娘也不挤。只是她们带来的丫鬟就只能去蒋家下人房凑合一晚了。

丫鬟们给各自小姐铺开了一份寝具,确保小姐们都好好地躺在床上,这才离开。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这时候屋子里昏暗的很,只有桌子上一盏小小的灯还亮着,这是丫鬟们怕小姐半夜要喝水、起夜,防着看不清磕碰着了。

宝茹几个毫无睡意,便闭着眼睛聊起闲话来,想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自然就睡着了。因着明日是玉英的婚事,所以说的那些差不多都是围着这个来的。

宝茹最好奇,先问道:“当初玉英说到订亲的人家也是轻轻带过,几句轻描淡写的,我都不知那是甚样人家。我是个惫懒的,再懒得特意去打听这个,到了如今也只知道,这家人姓吉,做的是蔗糖生意,其余的竟是一概不知。你们谁知道他家如何,这新郎官又如何?”

论到亲近,好娘自然和玉英最近,再加上她爱打听的性子,这些事情她自然最清楚。她转过身侧躺着,轻哼一声道:“甚样人家?不过是外地新来湖州的罢了,原来也是做生药铺子的,不然如何能和玉英家有生意往来。原本不过是下头小县城里打混,谁知走了什么运气,有一个亲戚混出来了,如今在杭州做着承接台湾蔗糖的生意,愿意提携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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