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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五好家庭(43)

作者: 扫雪煮酒 阅读记录

因他们升了主管,计伙计少不得与两边作坊集了分子贺他们,素姐也另指了个小院儿,里面一个过道进去,没有正房,东西两边各三间儿给他们住。

这里狄希陈将家里两个作坊一一安排好,也就出了正月,他自打点行装,又要去京里寻份上。

那个狄希林,却没有人管他,他家里吵的不亦乐乎,巴不得他不回去。狄婆子留他住下却是衣锦不能夜行的意思,要让狄家那几房瞧瞧她如今的富贵,来说几句低头的话。只是总也没有人来,又不好说送他回家的话,也只得由着他在西院里住着,吃饭时命个人叫一声儿。

狄希林便深居简出,一日三餐,不是狄婆子想起来了叫他,便是叫他家福伯自去厨下端。若不是每日素姐跟调羹必有一人是看着厨房里作活,只怕饭食短少了人都不知道。

小全哥却日日去寻他玩的,素姐也问玩些什么,小全哥就道是读几行书写几个字。这里素姐白日里忙家务,忙作坊,晚上还要点了灯算帐,晓得他如同闺女一样在家里不出门,也便放心不去管他。

且说狄希陈已是出了门十来日,计伙计跟来富来贵三个喜滋滋捧了三个红布盖着的盘子进了院子寻素姐。陈嫂跟春香也见惯了,便接了盘子放到桌了,请在里间歪着看《诗经》的素姐出来。

素姐揭了看,一个是方木盘,里边摆着又细又长的假山,看样子是个镇纸,又能当笔架。边上还有一大一小两截树桩靠在一起,大的是笔筒,小的是笔洗。拿起那个镇纸却是两截儿,拼在一起又细又长,拆开了,一个长些一个短些。这几样,都是一色的深绿。样子都是极古朴大方的,没有零碎什么花样。

再一个却是个圆盘儿,朱红漆的油亮,上边果真摆着一嘟噜翠叶青葡萄,中间有空眼儿,可以架笔。还有一大一小两只卧着的紫茄子,并一只拳头大小金黄的南瓜,小小一片翠叶儿,拎了起来,是个盖儿,还有只小小荷叶盆子比拳头还小结,想来就是笔洗了。

素姐就想不通那个南瓜是做什么的,拿在手里问道:“这个做什么用?”

计伙计笑道:“也没什么大用,就是为了配着好看的。红色的跟盘子冲,杏子李子常见,倒不如这些村东西得趣儿。”

来贵就笑道:“那绿的给老爷们使,这花花绿绿的给十几岁的小少爷们使。”

素姐点头,再拿起来对着光看,果然做得好,狄家作坊几个字都不少笔画。来贵又送上面镜子来,背面是仙鹤松树图,錾着吉祥二字,再下边就是福来两个小字因狄希陈走时吩咐过的,便叫他们照这个样儿做起来,先每样做出十套,并挑出十面上好银镜一起装了箱子送给杨尚书家,再每样二十套,叫人送了京里去给狄希陈。

那杨尚书见了镜子倒不十分的喜欢,就拿着青山的镇纸在手里不住把玩,问明了镜子六寸长四寸宽要价五十两,这镇纸等物好几样儿一共才二两银,就晓得狄希陈是把大利让与他了,笑了笑丢下手。

素姐这边两个作坊就渐渐红火起来,那边狄希陈到了京里,仍先去的童奶奶家,只是打听她家住了有人,就随便在边上隔了十几户寻了一户姓李的人家租了他家院子。在狄希陈,是懒得再寻下处,少走几步路也是好的,并没有什么想法。

童奶奶早上买菜,遇见个山东口音的厨子,说起闲话来方晓得是狄希陈来了,也着实可惜这么个大方的人不曾住到他家来。只是自家现在住的这个举人,却不好赶人家走,心里叹息几声不走运也罢了,回到家也不跟寄姐提。她自去外边讨些赏钱过日,寄姐等她妈走了,便关了门在家独自做些针线,虽然没有同小秋姐一处做活热闹,只是姑娘家的名声要紧,也就只有奈些寂寞。

那小秋姐容貌不如寄姐,自然乐得她不过来,好与蒋公子自在说话取乐。谁知道小秋姐便有了,一日在厨下呕吐,教她奶奶看了出来。老太太因素日小秋姐得了人家好处,却不怎么理她,心里怀恨,揪了小秋姐的头发一把拖到儿子跟前骂道:“小娼妇整日里装狐媚子,做出这等丑事,还有哪家敢来娶这们个破罐!”小秋姐心道这事老子娘都心里明白的,伏气就要还手,加上她那个娘嗔着婆婆打了她女儿,就与老太太两下里撕打吵嚷成一团,就惹得街坊们趴了墙上看。有好事的听了半日笑道:“若是再生出个孙女儿,过十来年再嫁也不迟。”

那边蒋公子自持身份不好出来拉架,听得这些话,方晓得做出事来。不过他富家公子,只道这是常事,随便扔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此刻叫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站出来认帐当然不肯,便将一个角门关得铁桶一般。毕竟有那厚道的邻居,拉开了三人,因这些事要劝也说不出口,拉着看热闹的人四散了。那小秋姐等了半日也不见蒋公子出来安抚她,又羞愧又伤心,便大声哭起来,她娘道:“哭什么,眼泪能换几个钱?”说得她更是灰心。

蒋公子本来贴在墙边听到人都散了才松了一口气,又听见这个婆子这等说,也就会意,取了十两银子,叫个管家送去道:“我家少爷还有几十天就要殿试,这里有十两银与秋姐姐赎贴药吃。叫她休要哭闹。”

那婆子伸手紧紧捏了银子笑道:“我家秋姐不懂事,又叫少爷坏钞。”嘴上虽然推辞,银子已是揣到怀里,满面春风自去药铺子买了一贴打胎药来家。

小秋姐却也有些见识,晓得这种狼虎药吃下去,胎是打下来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一起去了。她心里想着自己长得虽然不是顶尖儿人材,也算个美人,平日蒋公子很爱他一双小脚儿,对他仍然痴心妄想,趁着黄昏无人溜进角门,就去寻他说话。蒋公子见了她待笑不笑道:“秋姐姐来了,只是今日不得闲,还请改日再来罢。”她就愣住了,蒋公子瞧她头发蓬得筐大,脸上的眼泪混着胭脂淌成一条条红黑的印子,再想想白天的泼妇样子,恨不能伸出两根手指头就将她拎出去扔了,更是不耐烦叫管家送客,自己进了内室把门关的严严的。

那管家晓得主人的心思,对小秋姐也没了往日笑脸,拉着她肩膀叉了出去。

小秋姐跌在地上半日方爬了起来,抬头看见她奶奶对着她冷笑,一口气冲上来,夺门而出,正好对门寄姐要瞧童奶奶可回家,开了门在门后边看,她就冲进了寄姐家,关了门对寄姐哭道:“姐姐救我。”

寄姐也晓得她的事,臊得满脸通红道:“你糊涂了,我叫你妈来接你回家罢。”便要去开门。小秋姐一时拉不住她,更是气昏了头,眼见得边上有口井,心想着要吓一吓蒋公子,咬咬牙就跳了下去。

待寄姐开了门,就听见卟通一声,不见了人影,她就两脚发软,挨到井边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挣扎着往门口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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