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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婚(448)

皇权和相权,历来都有争执,陛下这次退让,目的是让他们下回做出更大的让步,毕竟天子,没有永远退让的道理。曼娘看着丈夫的眼,轻声道:“你还是想回朝中。”这句话不带疑问,陈铭远只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曼娘的眼低低垂下,他到哪里,自己就到哪里,也只有如此。

陈铭远回乡数日,附近的乡绅们,也有来拜访的,只是本地知县老爷,并没上门拜访,已有人悄悄提醒陈铭远,都说破家的县令,虽曾做过那等高官,可是对知县也要应酬一二,免得到时他造几句谣,说有闲住官员陈某,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致当地官员苦不堪言。到时总有人要下来查,虽无凭据,却不能白白地惹了这等小人。

陈铭远但笑不语,回来数日这知县的来历已经知道的清楚,上一科会试得中的,原本不是在本地任官,而是在湖北任官,是自己回乡前一月才调任过来的。而上一科的会试总裁,就是梁首辅,他为了让自己得到一个永不录用的评价,真是费尽心机。陛下您本是让我走的好一些,谁知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陈铭远摇头叹气,这些事情,不是远离朝堂就可以避免,或者说,曾在朝堂上一日,就难免会遇到这些事。陈铭远按兵不动,依旧在家中访亲问友,教教小儿子功课,就等着看那位知县,还有哪些招数?

陈铭远在这不动,急坏了那位知县,毕竟本县回来一个辞官而归的尚书,按照官场礼仪,很该去拜见,况且当日也在老师面前夸下重口,定会让陈铭远忍不住,有了劣迹,那时再由自己上报,让陈铭远再加一个永不录用的评语,绝了老师的后患才是。可是陈铭远每日那么平静,不管是什么事都到不得他跟前。

思来想去,知县索性先去拜见陈铭远,寻机而动罢了。

看到知县送来的帖子,陈铭远的眉微微一扬,果然是年轻人,耐不住。吩咐管家到那日好生备一桌酒席,陈铭远也就要去看陈慎的功课做的怎样。管家接了陈铭远的话就道:“老爷,难道不难为?”陈铭远笑出声:“有什么好难为的,他毕竟是父母官,本地父母到此,总也要好好招待才是。”

管家依言退下,心里还在叹气,不过就是个七品知县,当初在京城时,这样的官员,要进陈府的门还要说好话。现在,什么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算是明白了。

到了约定那日,知县果然乘轿而来,知县出门,这排场还是不小,轿前喝道的,轿后跟随的,前呼后拥到了陈府。知县下了轿,端正看了看,陈铭远在家乡的宅子是当初九阿公修建的,用料上乘,到现在也有五十多年,知县瞧瞧就在心里点头,果然是有底蕴的人家,这一路过来,陈家人聚集的地方,全都透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味道。

☆、341

这样人家出来的高官,自己真要去捋虎须吗?知县此时有些想打退堂鼓。当日在梁首辅面前的话又在耳边,能做好这件事,得了老师的青眼,那以后的仕途可就平顺许多,至于陈铭远,怎么说他已经辞官不做,再有圣眷,有自己老师在那任首辅,不过就是枉然。想到此,知县又整理一下衣衫,示意从人上前叩门。

从人尚未敲响陈府大门,大门就打开了,走出一个管家,满面笑容地上前给知县行礼:“见过本县老爷,我家老爷已经在厅里等候,还请随小的来。”本县老爷,自己就是这县里的父母官,他一个冠带闲住的前尚书,怎么也要给自己三分薄面。知县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边走进陈府。

走进去只觉得庭院深深,转过一个大影壁,走过一个天井,才看到陈铭远在厅前站着,见知县过来就拱手道:“在下回乡日久,料理一些家务,不曾去拜访本县父母官,倒要老父母前老拜访,着实失敬。”看见陈铭远,知县不由自主就想下跪,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本县父母,而他不过冠带闲住,那膝盖又立起来,对陈铭远道:“老大人是朝中重臣,下官前来拜访是应当的。”

寒暄已过,陈铭远把他往里面请,坐在厅上,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见陈铭远为人和蔼,说话可亲,这知县的胆子渐渐大起来,可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这陈铭远越发和蔼,要怎样才能让他有劣迹,这着实有些难办。

陈铭远已经给知县指一指茶:“这茶不错,是家祖在世时,最喜欢喝的,还请尝尝新茶。”知县应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本想着用话激陈铭远变脸,想他少年就得中,不到四十就登上高位,这样少年成名的人,定会用话一激就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从进来到现在,陈铭远却是和颜悦色,并没半分居高位者的倨傲,这样的人,该怎样用话激他发怒?知县在脑中想着,猛地想起一件事,对了,都听说这位大人极其爱护儿女,他还有个小女儿,今年已经十岁,尚未婚配,何不讨他小女儿做自己的儿媳,若事成,那就是和陈家攀上关系,若是不成,到时也可以说,陈铭远为人倨傲,和他好好说话,谁知他竟大怒。

想到此知县只觉得计,面上笑容更恳切几分:“老大人回来,下官前几日就该来拜访的,还有件事,下官存在心中,不晓得该不该说。”就知道这知县今日来此,不是什么好事,陈铭远面上笑容没变:“我现在不过一个闲人,有什么事能帮忙?”知县得意洋洋地道:“下官有一犬子,今年十一,虽不能说聪明俊秀,可也不差,贱内这些年也着实为他寻个好媳妇,寻了不少日子,可总寻不到什么好的,今日来此,听说老大人有一爱女,今年十岁,尚未婚配,下官就想做个儿女亲家,不知老大人可肯?”

这是给自己设陷阱跳呢,陈铭远心里一哂,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想到这样的主意了。陈铭远连脸色都没有变就对知县道:“这种事,本是美事,不过老父母只知此女是我爱女,却不晓得此女更是得我岳父疼爱,此次我回乡,他特地和我说了,说此女的婚事,千万要他亲自看过才可。我岳父虽有两子,却只有拙荆一女,从来待我的儿女如珠似宝。老父母若真想做这个儿女亲家,不如等下回进京时,去我岳父家里,和他恳切求亲就可。”

天下哪有女儿的婚事要外祖父做主的?知县的脸登时就变了:“老大人说笑了,天下哪有外祖父做主婚事的?”陈铭远的眉皱起:“这还真不是笑话,你是不晓得我们家里的事,当初我长女挑女婿的时候,我岳母重重叮咛,于是我岳父不满,说到这个孩子婚事时候,定要他做主才可。这天下,没有偏了这个,不偏另一个的事。”

岳父岳母?知县细算一下,陈铭远的岳父现是翰林掌院学士,岳母是皇家郡主,当今天子见了还要称一声姑祖母,难怪连首辅都要忌惮,不敢穷追猛打,只求永不录用这四个字。此时知县细细想来,不由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当日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就忘了官官相护,此时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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