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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之吻(55)

纪燃擒着她的右手腕,眉头紧蹙:“手受伤了不知道?”

凌湮脱口就怼:“还不是你让我洗衣服的吗?”

“伤在你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嘴上凶,手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伤口,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凌湮嘶地抽了口冷气,刚刚站定就甩开他的手,疼得脸色乍然就白了。

纪燃莫名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他明明已经避开她的伤口了,怎么还给人疼成这样?

顿了下,他恍然反应过来,神色一凛:“你过来。”

凌湮轻轻揉着手腕,反而朝后退了一步,琥珀色的眼底有些许防备。

这种防备,她在面对成烬的时候从未露出过,所以让纪燃感觉格外不爽,蹙起眉颇不绅士地拽过她的手臂,将早已经灰尘扑扑的驾驶服衣袖朝上一扯。

雪白的手臂上青紫连着乌黑,淤血的颜色从肌肤之下映出来,与原本就存在的密密扎扎的针眼混在一起。

触目惊心。

凌湮试图从他手里抽走,却被他以另一只手箍在腰后,控制得不能挪动分毫。

明明……她可是能一手捏断笔刀的“暴力少女”,在他怀里却变成跳脚小猫似的——这男人什么能力??

凌湮又疼又惊,连推带抽也脱不开身,这举动却让纪燃本就堵得慌的情绪更加焦躁,不由分说地将驾驶服袖子朝上一撕。

明明是高强度材质的驾驶服,在他手里跟纸糊似的,一下就被扯开到腋下。

整条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处与魂机导线相衔接的地方,都是满目青紫绵延连成一片,雪白的胳膊上找不出一块幸存。

“该死。”纪燃低咒了一句。

被联邦追击的时候,凌湮驾驶着没有推进器的魂机,载着他避无可避而从裂隙坠落地心。他当时因为体能跌落到冰点而昏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少女拼命护在怀中,几乎毫发无伤。

而魂机的导线还一根不落地衔接在她身上。她大可以在最后关头拔除导线,但那样一来,就会失去对魂机的控制,“成烬”也就性命难保了。所以,她选择了承受精神衔接造成的百分比伤害……

“你是不是傻?伤成这样还不吱声?还跟着我跑来跑去?”

凌湮杏眼瞪着他,红着脸不说话。告诉他?告诉他才是真傻!让一个敌我不明的人知道自己现在重伤在身?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做。

眼见凌湮死鸭子嘴硬,纪燃手臂一收,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了。

凌湮一慌,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触手所及却是光滑而结实的胸膛,顿时手都不知往哪放,条件反射地矮下身,单腿一曲,另一条腿就要扫他的膝。

没想到纪燃毫不慌张,躬身一手揽在她膝后,就势一抱,轻轻松松地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凌湮又急又怒,只等着机会还手。

纪燃倒是没停留,抱着她丢在角落一米余宽的单人金属床上。

落下的瞬间,凌湮疑心听见骨架散开的声音……尾椎,脊背,肩胛骨,没有哪儿是不疼的。

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明明,在片刻之前都没察觉这些伤痛啊!就像隐藏在骨头缝里的疼突然就都钻出来了一样,瞬间侵蚀。

纪燃原本绷着脸,听见她吸气,才意识到魂机的导线衔接点在脊柱沿线,那么被驾驶服覆盖的脊背,情况大约也不会比手臂好到哪里去……

他的眼神顿时软了半截,再松手的时候,已经像搁置易碎品一样轻拿轻放。

凌湮终于获得自由,见他转身连忙鲤鱼打挺坐起身,疼得呲牙咧嘴也顾不上管,立刻要下床往外逃——这该死的房间里全是某人的气息。

没想到,她才刚刚坐起身,就被什么东西迎头罩了个满面,她单手接住了一看,是件白色的短袖圆领衫,宽宽大大的男式,领口袖口有深蓝色的滚边,一小管金属膏从衣服里滚入手心。

“用这个把伤口覆住,然后去洗澡、换衣裳。”纪燃站在房间中央,手臂上还搭着条黑色长裤,“说起来,你这身驾驶服有多久没换洗了?”

凌湮捏着薄衫,瞬间脸涨得通红。

多久没换?她这次在星际逗留了多久就有多久没换,白飒他们自己都穿兽皮,哪儿有衣裳给她换洗?怪她咯?

身为女生,她当然想干干净净,有谁喜欢浑身汗臭被衣服黏在身上的?

纪燃将长裤往隔间的门把手上一挂:“出水口在天花板,热风机在靠门墙壁,洗好自己出来。我在外面等。”说完,手里拎着件衣裳从自动门离开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深邃的星河正映在凌湮的正前方。

纪燃离开了,凌湮才察觉到整个密闭空间里都是他的气息。

这个人身上有种微妙的矛盾,介于男人的倨傲冷淡和少年的莽撞温柔,在他身上碰撞。以至于,他虽然常常令人生气,她还是能感觉到藏在言语背后的关心。

就像……这个躯体里面,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纪燃大概是走开了。

凌湮坐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洗洗,太脏了,脏得已经感觉无颜以对自己。

抹了金属药膏的地方,果真将水汽隔离在外。

从玻璃隔间的天花板上弥漫出来的水汽,绵密而柔软,温度适宜,像一股暖流从四面八方将凌湮包裹,粘腻、疲惫、血腥气都随被水汽裹夹着从她身体带离。

舒服得几乎要睡着,只可惜了没有能躺下的地方,她背靠着玻璃墙,仰起脸来迎着水汽闭上眼。

这大概是穿越以来,凌湮最放松的时刻。

可是她该怎么办……被艾思提打成了叛变者,海蜃号是很难回去了。那她要怎么才能回自己的世界去?阿弥如果醒来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非常担心吧。

如果真的再也回不去,她留在这个奇怪的星际里,要做什么?去哪里?这里有地球吗……

思维越飘越远,凌湮自己都不知道在淋浴室里待了多久,直到听见寝室自动门开阖的声音,才猛地睁开眼,手在天花板下一划,水汽顿时停了。

纪燃原本是守在门口的,没想到眼看着接驳机都快要前来汇合了,里面的小妮子还没有出来的意思,脑海里闪过她身上的青青紫紫,心头一慌推门而入。

但他完全没有料到,因为凌湮进了淋浴隔间,寝室的照明就自动熄灭了,只剩下星河浩淼,光影明灭。而淋浴间内的暖光照在磨砂玻璃的幕墙上,自然倒映出里间的人影来。

她大概是听见了开门声,顿时关了淋浴,侧身靠在墙边。

结果这一靠,完完全全将玲珑的曲线映在了玻璃上。

黑色的剪影,属于少女的柔软曲线一目了然。

纪燃慌忙手动打开寝室的照明,背过身,扬声说:“……洗晕过去了?这么久。”

隔了一小会儿,沐浴间的门终于开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停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少女的声音带着别扭:“我刚刚试了一下,衬衣上的咖啡还是留了点印子,以后我想办法买一件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