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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惊鸿曾照影(18)

根据体委的安排,温小川跑第一棒,陆靳泓和赵影分别跑倒数两棒。

陆靳泓看了赵影一眼,她一直蹲在旁边反复地系鞋带,天知道这俩蝴蝶结已经解开系上多少次。

直到陆靳泓等4人绕去跑道对面,她才重重地吐了口气站起身,躲在前面3人的背后活动着脚踝。

哨声响起,温小川从对面飞驰而来并且略略领先,赵影紧张得手心沁出细细的汗,不停地在运动裤上擦拭又不停的出汗。当第六棒的选手冲刺过来的时候,2班和4班的距离不超过2米。

赵影觉得自己都顾不上呼吸了,直到接力棒终于抵达她的掌心,和4班的第七棒几乎在同一秒如离弦之箭奔向对面。但是,正是起跑的瞬间,她就意识到毕竟男女有别,即便自觉脚下生风即将腾空地面,4班的男生还是一点一点地领先了。

奔跑中的她看不清正前方陆靳泓的表情,可她知道他一定正握紧了拳等着自己。连这种事也要落后吗?念头闪过,她脱缰一般不由自主地加速,甚至超过自己能够控制的幅度,居然在那一瞬间又追上了4班的男生,也正是并肩的那秒,脚下发软,身体失控绊倒般狠狠地摔在跑道上。

塑胶跑道上布满凹凸不平的防滑颗粒,冲刺时速度太快,此刻那些颗粒仿佛深深嵌入她的掌心、手臂和膝盖。她想爬起来哪怕走过去把接力棒交出去,然而来自膝盖的疼痛显然超过了她的预期,反而再次趴倒在跑道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和扭伤的筋骨使得她终于放弃了徒然挣扎。

陆靳泓原是已做好接棒的准备,眼睁睁看着她临近终点忽然摔倒,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旁边的裁判短促地吹了一声口哨,示意他过线就要被取消比赛资格。

他顿住脚步,却又看见她因为站不起来而重新摔倒,顾不上身边裁判的鸣哨,大步跑上前扶住她的前臂:“还好吗?”

她疼得直抽冷气,抬头见是他,急得声音扭曲:“你怎么跑过来了,会被取消资格的……”话音未落,已经被打横抱起离开跑道。

她尴尬地看向吃力地抱着自己的陆靳泓:“我能走……”

他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铁青形容:“闭嘴。”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他这么凶,她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和眼睛,专心致志地感受来自四肢的疼痛。听见有老师问询她的伤势,靳泓简短地答复送她去医务室检查。而后,操场的嘈杂声越发远去。

耳边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吸时,她睁开一条缝偷眼瞄他。作为同龄人的他打横抱着自己估计费了十足的力气,甚至能看见他额角突起的青筋,犹豫了一下她最终决定闭上眼睛装死。

幸好医务室就在教学楼不远处,当年轻校医让陆靳泓把她平放在医务床上,她才尴尬地睁开眼来。

陆靳泓一面擦着脸上的汗一面问:“有没有伤到骨头?”

校医轻轻地拉伸她的细胳膊细腿,低声问询后如释重负:“还好,都是皮肉外伤。”

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口气,然后不由对视一眼,她立刻躲开了他的目光。

替赵影清理了伤口,又贴上纱布,校医吩咐她在医务室里休息片刻再离开,之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赵影平躺着动也不动,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道该落眼哪里。

陆靳泓拖来一张椅子,重重地往床边一坐,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挑眉看着她。

她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谢谢……”

他维持着那个挑眉的表情:“你不知道自己是女生,不知道男女有别,就算短跑世界纪录也分男女吗?”

她咬着下唇,包子脸涨得通红:“我也没想到会摔倒……”

“为了这种事这么拼命,值得吗?”

值得啊,如果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达到,多大的辛苦她也愿意付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毕竟是班级荣誉,其他人都那么努力……”

“其他人?温小川吗?”

她没想到会忽然提起温小川,不明所以:“不光是他啊,还有其他6个人呢。”还有你呢,她在心里默默地加上。

他哦了一声:“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集体荣誉感。”

那是因为从前的她有太多方式争光,而现在……她没有出声,只是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

医务室的窗户很大,有充足的阳光可以照射进来。

窗外是绿油油的树丛和零星的白花,来自操场的激昂音乐传到这里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调子。

坐在病床边的这个人,有着熟悉的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气息。

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顿了半晌,咬牙切齿:“笨蛋。”

她眨巴着眼睛:“是啊,我也发现了,我就是个笨蛋。”

“不疼了吗?”

掌心、手腕、手肘、膝盖,到处都是被上了碘酒以后火辣辣的疼,她揪起眉:“疼。”

他哭笑不得:“疼你还笑,我认识的爱哭包哪儿去了?”

她一本正经:“她走丢了。”

“帮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伸手捏住她鼓鼓的脸颊不轻不重地一拗,她“哎呀”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脸,扯动了手肘的纱布的同时触到手心的伤口,泪水一下便涌了上来。摔倒的时候很疼,清洗上药的时候更疼,她都没有想哭。而现在只是扯动一下伤口,在他自责的目光里,她却仍不住掉了眼泪。

她曲着手指避开手上的伤口,用手背擦眼泪,看着他手足无措的的模样,骤然想起了儿时被鬼脸面具吓哭的情形,他也是这个模样,即便现在的他比那时候看起来耀眼许多,但眼神、动作终究还是青涩的老样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弯了唇角。

“又笑什么?”

“没什么。”

“我想起那次你被鬼脸吓得哇哇大哭……”

她眯起眼:“我也是。”

两人会心地笑,仿佛久违的默契忽然又回到身边。

即便此刻伤口的痛并没有减轻,她依然确信,这是长时间以来最快乐的时刻。

“我送你回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五分钟。”

赵影看着他消失在医务休息室门口,觉得那个已经很久不见的自己正悄悄地回归,一颗沉在谷底的心,像充了氢气似的飘浮在胸口,上下雀跃。

一小会儿之后,靳泓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床边。

他摊着双手,狡黠地笑:“要背还是要抱,你选。”

她翻了个白眼:“都不用!扶我一下就好。”

他架着她的肩一瘸一拐地离开医务室,那辆红黑相间的山地车已经停在门口,后架上垫着一件叠起的蓝色校服。她安稳地坐在单车的后座上,由着他推车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偶尔有学生往来,也没有谁多看他们一眼,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有她知道,这一刻就像从兰博那里偷来的幸福,过了此刻,也许她又会失去勇气拥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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