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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祖宗(59)

喻铮将人放在后座躺平,又绕回程矜面前,伸手将人往怀里一带,俯身吻了吻她泪湿的面颊,哑声说:“东子都跟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程矜眼眶再度湿润,茫然无措地看向他,“我早就习惯了不拿自己当这个家的人,我不需要他这个爸爸。可是程厚寒他习惯了这个家,习惯所有人的人对他言听计从。我打破了这一切,揭穿了也许他并不想揭穿的谎言——”

“比起活在谎言里,不如死于真相。”喻铮的语气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对所有的男人来说都是如此。”

黎易冬插嘴道:“铮哥说的对……”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多戴一天这样的帽子。

程矜低下头,手指从发丝间穿过,捋了捋蓬松的长发,闭起眼,又睁开,泪花还在,但眼神明亮。

她深呼吸,“黎易冬,我给你手机发了条录音,请帮我发给程厚寒的律师。”

黎易冬一愣,打开微信,点开播放。

邕柔宜冷血的声音顿时响起,“死了不是正好?不用承认妻子背着自己跟了别的男人,还养了别人的女儿养了二十年。”

“行啊!不亏是我们矜矜!”

程矜似乎想笑,动了动唇却没能笑得出来,浑身乏力得像是刚跑完十公里。

忽然,脚下一轻,她已被打横抱了起来。

“先送人去医院,夸奖的话晚点再说。”喻铮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上了副驾驶座,又躬身替她扣好安全带,末了低头在她额头一吻,“下次再做这种事,不许对我撒谎。”

程矜这才想起,喻铮怎么会突然进来的?

“我妈跟你分开之后给我发了消息,说不放心,怕你冲动,叫我来看看。”喻铮无奈地抹开她的刘海,“看来,她比我还懂你。”

程矜这才破涕为笑,“惠姨本来就最懂我。”

喻铮见她情绪稍缓,替她关上车门,对路边的黎易冬说:“我先送人去医院,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有事再联系。”

黎易冬摆摆手,“让矜矜放心,邕柔宜绝对不可能从程家捞走一毛钱。”

喻铮扶着车门,低道:“她在乎的不是那个,走了。”

黎易冬微怔,继而对着远去的车,会过意来。

是啊,程矜那丫头几时在乎过程家的钱,若不是程家老爷子晕了,她怕是早一甩袖子懒得看戏。

“你矜矜姐就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黎易冬说着,才发现身旁的南柔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神色奇怪,于是问,“你怎么了?”

南柔摇摇头,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们回家吧,冬哥。”

家。

杀人凶手,凭什么有家? 

第41章 平地惊雷(1) ...

忙完程厚寒入院的一系列手续, 夜色已深,程矜倦极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 刚好看见喻铮抬腕看表, 忙说:“你该回去了吧?带头违反规章, 赶明儿镇不住那群臭小子了。”

喻铮忍不住笑,“他们有一半比你还大几岁。”

“说的不是生理年龄,是心理。”程矜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气还没出顺溜,忽然脸颊就被喻铮给揪住了, 只好口齿不清地呜呜, “乃干嘛……”

喻铮俯身, 凑近她, 看着光洁如玉的小脸蛋,“别在我面前卖老,扎心。”

程矜这才记起眼前这位已经是二十八岁“高龄”、历经无数风雨的“老男人”,心情顿时有所好转, “幸好, 我永远都比你年轻。”

真是阴也快、晴也快。

程矜要留在医院陪床,喻铮得赶回营地去。车库里, 程矜从车窗外拉着喻铮的左手,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留医院?万一,程厚寒半夜醒了一看见我,又气急败坏血压升高怎么办?”

喻铮捏了下她的掌心, “你就按急救铃,然后拎包走人——你给了他机会,也给了自己机会,就够了。”

程矜抿嘴笑。曾经她觉得喻铮不像他哥哥,跟惠姨一点儿都不像,如今才发现其实是像的,他们看事情有种通透的豁达,令人茅塞顿开。

“周五晚上我来接你吃饭,有事儿给我电话。”

程矜点头,恋恋不舍地摸了把喻铮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知道了,你忙你的。”

她自己返回病房,见程厚寒仍睡得安静,于是放下陪护椅,仰面躺着给惠莲发了条短信。

【惠姨,程厚寒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明早他秘书来了我就走,去找你,我们去把窗帘拿回来。】

夜已深,惠莲又是习惯于早睡早起的人,这个点自然没有回。

程矜也没往心里去,将手机放在枕边,拉起毯子,侧身睡了。

被走廊里的脚步声惊醒时,程矜恍惚地一睁眼,没想到正撞上程厚寒看着自己的目光。

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各自挪开了视线。

程矜爬起身,迎向进来查房的医生。医生还是昨夜的那一个,看见程矜点点头,“还没走?小姑娘还挺孝顺,你爸他没大碍,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了,按时吃药就行。”

程矜没说话,负手靠在门边。

倒是程厚寒等查房的医生走了,不大自在地醒了醒嗓子,“你送我来的?”

“嗯,我送的,路费油费人工费算你一百块,带钱包了吗?没带一会儿让秘书给我转也行。”

程厚寒靠在床背上,面色无华地看着她,“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程矜短促地笑了笑,“这么多年都这样说话,习惯了。”

最小的时候,她不是没试过好好跟父亲说话,但也没换来什么好脸。玉侨的事情之后,程矜也正式进入青春期,自尊心更胜,更加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索性怎么忤逆怎么来。

父女之间,对话不超三句必定剑拔弩张。

程厚寒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是我没教育好你。”

“抱歉,我觉得自己三观稳定,不偷不抢,好得很。”程矜回嘴。

程厚寒忽然低头,手抚上左胸,似乎又难受。

程矜一怔,顾不上赌气,快步上前就要去按床头的急救铃,却被他拉住了。

苍老而冰凉的手,骨节嶙峋,对程矜来说,这双手着实陌生。

可程厚寒却抓她抓得很紧,似乎怕她又逃开。他惯常高高在上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垂垂暮已的老人充满渴求的眼神。

“你听我说几句话,说完你就去上课,我再也不来烦你。”

程矜挣扎了两下,终于,垂下手,“你说吧,早点说完我还有事。”嘴上虽凶,但已经俯身扶起枕头垫在程厚寒腰后,让他的姿势能舒适一些。

程厚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如果只是要我留这里听你叹气,恕我有事儿不能陪着——”

“你特别像你妈妈!”程厚寒急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

程矜面有愠色,下意识就要抽手离开。

“你跟她长得特别像,越长大越像。”程厚寒没放手,“我也确实有很多年没仔细看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