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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鲸(58)+番外

“你后来回来过吗?”丁幼禾看着曲折的盘山路, 路牙子就贴在轮胎边,感觉司机稍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车一起滚下山崖。

“没,”元染神色淡淡,“家里原本只有我和奶奶, 两人都进了楠都,再回堰山也毫无意义。”

“那你……父母呢?”

元染看了她一眼,“妈妈死了,爸爸从没回过堰山。总之, 都没见过。”

丁幼禾喃喃,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元染笑了下, “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

丁幼禾偷瞄了他一眼,俊朗的侧脸不带半点感情。

不都说近乡情怯吗?在元染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幸好,元染记忆里的村庄还在,虽然物是人非,到底还留着他家那栋老宅——小院破落,连锁都没有,推门进去的时候,蹲在里面晒太阳的野猫嗖地一下蹿到墙角,绿油油的眼睛警觉地盯着他俩瞧。

一间主宅、一间小厨房,加上个院子,到处挂着蜘蛛网、长着青苔,显然太久无人出入,落败不堪。

“你在院子里等吧,房间里估计脏。”元染说。

“不要,”丁幼禾挽住他的胳膊,“我跟你走。”

一如所料,一推门,十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顿时灰尘漫天,呛得人咳嗽不止。

里面没通电,靠着从门口照进来的光,只见茶几上的杯盏都还摆放着,虽然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南叔来的当天,奶奶就带着我跟他走了。”元染的目光停在茶几上,“杯子都没收。”

很显然,其他行李更是没拿。

丁幼禾看向墙角边的一辆儿童自行车,很小,歪在那里,像是被孩子随手丢下的。

脑海里闪过曾在京南故居见过的小元染,肤色白皙,眼神敏锐,像藏在黑暗里观察着人的小兽,细胳膊细腿,正合适这小车的身高。

“这是你的车……”

“嗯。”元染似乎笑了下,“从前唯一的玩具。”

丁幼禾沉默地走过去,扶起车,掸了掸坐垫上的灰尘。

她忽然有点明白,当初在京南故居遇见小元染的时候,为什么他会是那么倨傲的模样。如果换作是她,忽然从贫穷的环境被带入那样奢华的生活,大概也会竭尽所能的自我伪装、自我保护吧。

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改变。

要么是被他人所逼,要么是被自己所勉强。

元染……大概是后者。

“别擦了,太脏。”

“就是灰尘而已,”丁幼禾笑得明媚,“但上面有你的回忆。”

“……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丁幼禾没说话,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一个红色绒面的册子上。

那是本老式相册,她小时候丁止戈也有一本,里面都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透着胶水味儿,充满年代感。

元染瞟了眼,“……当时奶奶拿给南叔看的。”

“那为什么没带去楠都?”

“不知道,”元染随意地在房子里走动,似乎从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童年的影子,“什么也没带,这个自然也没有。”

丁幼禾将册子拿在手里,随意地翻开一页。

照片上都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只一眼,她就确定了这是元染的妈妈。

太像了,狭长的凤眼,冷白的肌肤,包括不笑时的超然脱俗和笑起来时的人畜无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你妈妈真漂亮。”

“没什么印象,她死的时候我还不怎么记事。”元染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稍显褪色的相片里、仍旧风华绝代的年轻女人脸上,“只记得她总是不开心,成天坐在村头发呆。”

丁幼禾本想问为什么不开心,想想元染那会年纪那么小,大概也是弄不清的。更何况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儿子,和婆婆生活在山里,丈夫从未归家,自然不会有多开心。

所以也就没继续追问,只是一张张翻着影集,一边感慨基因的神奇——元染真的是分毫不差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再加上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从父亲身上继承来的儒生气,就成了如他如今的模样。

“啊!还真回来人了?”

一个略带乡音的男声传来,丁幼禾和元染回头,才发现是个四十出头的本地男人,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俩。

“你俩是……啊,这难道是阿元?”

对方似乎见过小时候的元染,迟疑地叫出他的乳名。

可元染离家太早,并不记得对方到底是谁,只好点点头,“是我,我是元染。”

“我是柱子叔啊!你还记得啦,帮你在院子里吊秋千的那个!”

丁幼禾瞅了元染一眼,凭她对他的了解,肯定是没想起来。

但元染微微颔首,“记得,柱子叔,好久不见。”

柱子高兴得语无伦次,“真是太久了,十多年了吧?我的天,不到屁股高的小孩,都长成男明星了。这是媳妇儿还是对象?”

“叔叔好,我是——”

“媳妇。”元染抢先说。

柱子显然也不大记得元染今年到底多大岁数,于是感慨道,“真是太快了,都娶上媳妇了。这次回来是带媳妇看看老家?对了,老太太现在身体还好吗?”

“奶奶去世了。”

“哦,年纪确实大了,”柱子顿了下,“不过,你还管他叫奶奶呢?其实应该叫婆婆比较合适吧。”

丁幼禾与元染相识一眼,“什么意思?”

“啊,老太太到去世都没跟你说过吗?”

“说什么?”

柱子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是不是该多这事儿。

元染说:“奶奶急病走的,没来及留话,所以我们才会特意回来一趟,看看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

丁幼禾瞅了他一眼。撒谎都不用打草稿的家伙!

柱子这才释然,“难怪了……说起来,老太太其实是你妈妈的奶妈,跟着她一起来我们堰山的。当年你妈妈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难免非议多,才干脆谎称是婆媳。”

“那你怎么会知道?”

柱子挠头笑笑,“说来不怕你笑话,老太太当年找过我,问我如果你爹往后都不回来了,我愿不愿意跟你妈结婚,担起这个家。”

丁幼禾怔了下,看向元染。

他倒是冷静,点头:“然后呢?”

“你妈不同意,”柱子不好意思地说,“也就算了,你甭往心里去。”

元染没说话。

柱子接着说:“不过后来你妈去世,老太太一个人抚养你那么些年也真的不容易,叫一声奶奶也算对得起她的养育之恩。”

因为元染始终不说话,丁幼禾只好代替他应了声,“嗯,奶奶很不容易。”

柱子笑着说:“不过也算是守到拨云见日啦!城里那个陈先生来了,把你们都给接去楠都,还顺道给街坊邻里都派了红包。可阔气,当年啊,一家一万块,真不是小数目了。”

丁幼禾问:“当初,陈先生有说为什么接元染吗?”

“因为阿元脑子好啊,”柱子说得理所当然,“那才几岁的小娃子啊,学啥都一点就通。到学校里老师都不知道给他教什么。有钱人领养嘛,当然是要找长得好看、头脑又好的小孩养着,阿元不是正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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