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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72)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她怎么敢当众直呼那三个字?

连名带姓地唤出东宫名讳,是大不敬。

李景焕一身金银镂朱色绛纱袍,贵气凌人,凤眸却挟着隐忍,被眼前这片胜雪的白迷了眼。

她又穿白衣。

却如此张扬艳丽,像雪白的蝴蝶挣开了茧,不再似从前柔弱。

他望着簪缨那张脸,好像第一日发现她透骨生香的美,目光渐渐地生出痴迷。

下一瞬,他头骨如被尖针刺入,痛得李景焕猝然低哼一声。

这种毫无征兆的巨痛,李景焕已经经历过几次,然而当下一次发作时,仍如雷劈一样疼得难以忍受。

他发白的唇角却微勾,眼眸浮现一丝癫狂。

他终于确定,他的头疼与阿缨有关,他每见她一次,便会头疼一次。

第36章

这几日, 李景焕脑中不断闪现阿缨手臂烧伤,一回一回剜肉的场景。

冷宫荒殿,残烛薄衾, 那个骨架支离的女子就困在他的记忆里, 血,从她手臂上一次一次地流淌下来,从未有过愈合。

李景焕不断提醒自己,那只是个噩梦, 阿缨连被蚊叮的疼痒都受不得,怎可能忍受得了那般刮骨的疼。

但阿缨性情的变化,对他的态度从过去的形影不离到如今的厌恶排斥, 这种种反常,又仿佛告诉他,其中有所蹊跷。

万一那不仅是个梦……

李景焕不让自己想下去,忍着头疼低语, “阿缨,你不应来此。”

卫觎不是声称对她庇护得紧吗, 怎会放任她独自面对这些人的视线,受这些人的讥嘲。

簪缨满心的好兴致顿扫一空, 冷脸扯回衣袖。

旁人不敢插嘴,独顾细婵看看太子,又看看簪缨的脸色, 不动声色向前挡了半步。

温软柔腻的触感在指尖消失,李景焕手指下意识一紧,怕弄疼她, 忍痛松开手。崔馨在一旁早忍不住了:“傅簪缨, 你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 你眼里哪还有天家威仪?”

“闭嘴!”

李景焕怒视崔馨,眼里怒焰嚣天,那一瞬的凌厉,好似一尾恶蛟潜在他眸底深渊,寒戾异常。

崔馨登时吓得倒跌几步,心窍冰凉,“表、表哥……”

“天家威仪?”簪缨偏要接下话去,含笑轻念。这四个字,可谓她今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她在宫里居住十余年,旁人眼里尊贵不可企及的帝王皇后,在她眼里,不过如家翁家媪一样寻常。只不过从前,她以为那是对慈爱亲切的父母,如今,只当作一对糊涂夫妻罢了,何处值得敬怕一分。

至于李景焕,簪缨轻瞥神色难堪的崔馨,“李景焕这个名字,唤不得么?我不称太子,只因在我心里,他——”

不配。

“阿缨。”李景焕上前遮住她的尾音,少女身上的清甜芳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呼吸,如嗅鸩毒,越沉迷,头盖骨越是疼得似要掀起来。

可李景焕始终维持着一抹孱弱笑意,“别这样,对你不好。”

她可以骂他,但入了这么多耳目,会伤到她自己。

崔馨已在心中尖叫:她又叫!她又叫!谁都不敢直呼表哥名讳,她凭什么有恃无恐!表哥为何吼我却不生她的气!丢脸死了!气煞我也!

她手中好端端一条丝帕被扭得变形,一张精心装扮的飞霞红妆面,这会儿憋得有如猴臀,也没人理会她。

却说李景焕上前一步的同时,簪缨早已蹙眉后退,顾细婵同时迈前一步,对太子福身倩笑:

“小女子给太子殿下平安。阿缨,这边怪热的,咱们去王夫人那里歇歇吧。”

同时李星烺也带着浈和过来,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傅小娘子,打个圆场:

“想是皇兄今日闲暇,也来游览景致,弟在杏坛边设了宝帐,有美酒佳酿,不如皇兄赏光,共饮一番?”

李景焕冷笑,所有人都在护着她,自己倒成了个恶人。

他点指按了下眉心,回袖,当众向簪缨叶手一揖,声轻气柔:“孤当日在华林园伤了傅娘子的心,今日,特来向傅娘子赔礼。”

看着太子当众折下腰去,周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太子殿下一向以稳重沉傲之姿视人,此日当众向一女子折腰,过后京中又要添桩谈资了。

谢夫人与王夫人坐在那亭中,远远瞧着曲桥上人影攒聚,按理说,应过去拜见太子,可太子殿下明显是冲着簪缨来的,又不好过去。

谢夫人忧心忡忡,“这位殿下倒真舍得下脸,不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夫人秀目微凝,“便看小娘子如何应对了。”

簪缨没有应对,她没兴致在此陪人做戏,随他躬在那里,转身便走。

今日的集会到此,也是意兴阑珊了。她携着顾细婵,对站在外围的几位女郎歉意一笑,打算去向王夫人告辞。

才迈出步子,只见一溜人烟顺着曲桥趋步而来,阻了她去路。

同时一道尖柔声音响起:“皇后娘娘为傅娘子添几样筵礼助兴!”

簪缨冷冷扫眉,看见显阳宫的佘公公带领几个小黄门,捧盒而至。

她心想,这对母子真是一路作派,暗地里祸害完了人,明面上又摆出诚意十足的架势,伏低做小,示众于人,给她搭出个台阶来,示意皇家已让步至此,她再不就坡下来,便是不恭不顺。

可她偏就不恭不顺了,又能怎样?

簪缨正待开口,忽闻乐游苑入口处,传来地动山摇的一声呼喝。

随即便见一排形状清奇而诡谲的巨形山石,流水一般流入园中,景象蔚为壮观。

细看,才发现那奇石之下,有一排肤色黝黑,发盘螺髻的僧祇奴举臂托石。

僧祇奴后,又有一排新罗婢,手捧玉盒次第随上,玉盒敞开,卧在黑绸底上的山参洁白如玉,须蒂分明,根根皆是百年老参。

新罗婢后,又有一名弱骨丰肌的青袍道童随行,双手托着一只金丝楠木盘,上叠一件法金道袍。

场中人面对这赫赫声势,议论纷纭,不知其所由来。

王夫人不禁挽帛站起。

一长须佝偻老者最后至,长眉蜂目,其声如鸷,扬声向此间东道禀明:“三吴商人檀棣,敬呈王氏主母。敞家主多谢王氏作东款待自家甥姪女,无以答谢,略献薄礼。上呈山石数樽,土参几盒,九莲峰张天师加冠日所著旧袍一件,略表心意。”

末了,老者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商门习气,不知高低体统,还望贵人不弃。”

簪缨眼中闪过一缕茫然,不动声色地注视蜿蜒在青石道上的一众健奴纤婢,与那名眼生的老者。

周遭士女更为哗然。三吴乃是南朝第一富贵地,商船如织,金镒磊砢,可与全盛时的汉朝两京相媲美。吴兴、吴郡、会稽是为三吴,平常人士作自身介绍,吴兴人便是吴兴人,会稽人便是会稽人,从未有用“三吴商人”,一语囊括三郡者——若有,那必然便是三吴首富檀棣。

这位叱咤商道的大富商,却为何认傅娘子是自家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