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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71)

作者: 晏闲 阅读记录

簪缨头一回听到此桩内情,默然听罢,暗中捏住了掌心。

庾氏原比她想象中更严防死守,更不可理喻,连垂髫小儿共吃一块糕饼的寻常事,也会引来她的防备。

她道:“分饼而食……是我几岁之事?我竟都不记得……”

“这有什么的。”谢夫人爽朗一笑,唤声:“二郎过来。”

一位穿白纱襕,笄远游冠的玉面郎君应声转过隔席的山水幛,修身细腰,立如松竹,年在弱冠上下,正是谢二郎谢止。

方才的话他原是断断续续听见了的,看见簪缨,微敛视线浅笑,“见过傅家妹妹。”

簪缨见此人立如松竹,容止合度,起身回以一礼:“见过谢郎君。小女已非傅家人,郎君不必客气。”

她并不忌谈此事,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出去,周遭之人交换眼色,面色各异。

谢二郎一愣后,倒是笑了,道声也好。又温声道:“今日的柰果是新摘的,世妹不妨尝尝。”

“二郎。”正这时,被他撂下半盘棋局晾在那里的三五好友也投子过来,都是世家子弟,口中笑道:“二郎何不为我等引见引见?”

他们也无狎谑的意思,只是对这位从不现身人前的小女娘好奇,本身又放荡惯了,结果被谢止回身一手揽着肩一手勾着背,通通给拖走了。

“这些后生,”程氏失笑,怕簪缨不适,拍拍她的手,“他们就是这样子,不用理会。”

簪缨感受得到谢氏母子的善意,回以一笑。谢既漾怕她与长辈坐着发闷,又带着她与顾娘子到曲桥上的一个精巧小亭子中,赋诗作乐。

那亭中石桌上笔墨齐备,已有作成的诗赋数首,清风徐来,吹动花笺,以青瓷阵纸压之。王可贞拈着一管纤细紫毫,为簪缨铺了一张泥金桃花笺,和气道:“咱们今日既是赏荷,便以荷为题,妹妹赏篇墨宝,好让我等拜读,也算共襄良辰了。”

世家女子从小便学五音六律、诗赋文章,所以王氏女自然而然便认为簪缨同她们一样,寻常在宫里是吟诗取乐消磨时间的。

一直桥底柳荫下头,看不惯傅簪缨被追捧,又凑不上来的崔馨听到这句话,终于逮到机会,高声笑起来:“王家阿姊才高八斗,以己度人,却是平白抬举旁人了。傅氏腹无点墨,哪里作得出诗呢?”

簪缨低眸瞥去一眼,神色未动,谢既漾先皱了眉:“纸笔在此,不然崔娘子上来作上几首,好教我等品评品评?”

崔馨虽会作诗,可在二姝面前,哪里有她舞文弄墨的份儿,被顶了个倒噎,气不过地将矛头转向傅簪缨,皮笑肉不笑道:“傅娘子,还是你来吧,说不定你出宫这几日,学问就突飞猛进了,也未可知呢!”

“小妹少说两句。”崔愉在旁劝她,抬头见亭中那位乌发白衣的女娘,不施粉黛,粲如明珠,又心跳怦然地垂低头,又说了崔馨一句,“你莫说话了。”

气得崔馨直跺脚,“大兄,你究竟是哪边的。”

簪缨不理这对兄妹,坦然对亭中的女郎们一笑,“我不通诗书,还是姐姐们作吧,我从旁学习。”

“这……”一位女郎转眸打圆场,“不作诗,其实作首小赋也可,寓景抒

怀都是一样的。”

簪缨轻声问道:“何为‘小赋’?”

她的语气软柔天真,并不因自己无知而羞赧,不懂就问。可女郎们听到这话,却齐齐沉默了一下。

所谓小赋,便是将汉赋楚辞中现成的句子集出八句来,凑成一篇,只要诗意一致,也算有几分趣味。这都是淑媛圈里约定俗成玩烂的玩意儿了,只要读过几首赋,即使不会作诗也能搪塞过去。

簪缨听过解释后,哦了一声,慢道:“我只读过诗三百,怕是不能成。还是姐姐们作吧。”

亭中数女对视一眼,都是有成算的人,闻言几乎立即察觉了不对。

听说皇后娘娘年轻时也是吴郡才女,雅好诗赋,不是说她对傅娘子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多年吗,怎会连如此简单的东西都不教她?

崔馨不知众人心中所想,见那亭子里默无一声,十分畅快,继续揭她老底:“傅娘子不会作诗也罢,不如抚琴一首?对弈一局?或作画一幅?哦,我却忘了,这些傅娘子也真不拿手。”

“琴棋书画,我确不精通。”

簪缨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持扇垂眸:“比不得崔氏家学渊源,待客时将一室名家墨宝尽数撤下,想是画技超绝,以白壁为幅,忍不住当着客人的面献丑?”

“你!”

这句话正正踩在崔馨的痛脚上,让她瞬间又想起刘家上门纳吉那日,家中的狼狈丑状,脸上火辣。

她知道傅簪缨打小就是闷葫芦一个,被自己阴阳怪气地揶揄都听不出来,遇事只知往太子表哥身后躲,她怎么也想不到,退了回婚,丢了回脸,这丫头怎么跟脱胎换骨似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利索了。

她红着脸“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听曲水边的大青石上,一道清朗的声音慨然笑叹:“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簪缨不曾读过《离骚》,却也听出了,这是讥嘲订亲的新妇被郎君抛弃的意思。

她投下目光,只见那青石上横亘着一袭水墨色的长袍,衣带松散,微露胸膛,叶隙间洒下的阳光缀在其上,碎金点点,交错漫澜。再往上的视线却被亭栏所阻,看不见这人的面目。

王可贞却是一下子听出来,说话的正是自家行事荒诞的五弟,柳眉轻锁。谢既漾已面色不善,振袖道:“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琢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王五,滚起来道歉!”

簪缨本没放在心上,被谢氏这一喝,反而没防备地瑟了一下。

谢既漾却已拉着她走下长亭,修长的指尖,温暖而柔软,到得大青石前,厉色道:“今日是你王家做东,如此无礼,便是王氏待客之道吗?”

那王五郎嬉然爬了起来,端的是冠歪襟散,洒然一揖,咧唇一笑:“谢姊清谈第一,弟不敢攫锋。姊亦知余酷爱离骚,随口一吟罢了,不当事,不当事。”

谢既漾冷笑:“挥塵尚有卫十六,他回了京,我不敢居榜首。你道不道歉?”

簪缨听她忽而提及卫觎,心中一动,更奇的是这位谢姊姊敢公然呼他序齿。

晃神之间,却觉酒气扑面,原是王五郎弯腰凑近了脸,正笑眯眯地瞧她。

谢既漾大气,欲护着簪缨,簪缨的手臂忽被人往后一拉,一只玄袖在王五郎身前一挥而过,隔开了他。

一道沉哑的声音:“道歉。”

王五郎与谢女娘面色微变。

簪缨不用回头都辨得出这道声音,眸色由淡转深,先已道:“李景焕,可松手。”

就这六个字,让听到这边动静的游冶士女们一静,再静,终至鸦雀无声。

都说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他今日不请自来,已属十分离奇,更可怕的是傅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