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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肉不欢(85)

“是……”我缩着脑袋,低声细语。

黑颠怒道:“无心和绝命是义兄弟,我看在死去徒儿份上,勉勉强强认了他,你们动作还不快点?老爷子从六十八等了十年,难道还要等到八十八才有孙子来继承我一身武艺?”

他人如其名,说话颠三倒四,石头解释道:“义父是死牛一根筋,义母自拓跋兄弟死后伤心欲绝,两人怎么也转不过弯。我与拓跋是兄弟,自然也奉他为义父,尊重有加,只是不打算再娶,便劝他在外头再抱养一个孩子,他死活不依,非要难为我,拿我孩儿送他做徒弟还债。天天吵,天天闹,闹了七八年,我是没办法了。洛儿……你来解决吧。”

我……我怎么解决?天下哪有那么不讲理的?

“什么难为?欠债还钱,欠儿子还儿子,天经地义!”黑颠对石头吹胡子瞪眼睛,然后冲着我端详了一会,拍掌道,“我才不糊涂,这笔账划算。无心的身子骨是学武上上佳品,你容貌长相亦是上上佳品,两人若生个儿子,也可勉勉强强比得上我拓跋乖徒儿了。”

我指着石头,犹豫问:“若……若孩子的长相随了他,身子骨随了我呢?”

黑颠目瞪口呆,低头琢磨去了。

石头急忙上前,握着我的手说:“咱们可以再生一个。”

“滚!哎哟——”我又甩了他一巴掌,打得自己手心发疼。

“手疼吗?我给你吹吹。”石头担心地凑过来,想碰又不敢碰。

黑颠看得勃然大怒,一把抓过石头,口沫横飞训道:“你堂堂烈火教教主,三大五粗一汉子,怕这婆娘干什么?乾威何在?女人这玩意是不能惯,越惯她就越踩你头上,看看我家那死婆娘!她乱说话我就打——”

“你打谁?”红蝎子从屋外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黑颠举在半空中的巴掌快速收回,打在自己脸上,赔笑道:“打蚊子呢,夫人快快住手,莫让小辈看了笑话,饶了我——”

“你个老不死的贱骨头!三天不收拾就敢上房揭瓦!居然敢在外头埋汰老娘!”红蝎子狠狠一把揪住他右耳朵,将他拖出门外训话。门口围着的那群各部丫鬟护法们,个个一幅好戏开锣的模样,窃笑不已。

我脑子给搅得一片混乱,见石头赖死在旁边不肯离开,便缩进被窝,眼不见净。

他踱了许久步子,见我不闻不问,长叹一声,烦闷地坐在桌边,摇摇桌上酒壶,见满满一壶,随手就往口中倒。

强抢

约莫过了三四秒,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酒里下了毒,毒药是白梓独家秘制,自他死后,天下无解。

此时石头的喉咙已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下去,我吓得从床上跳起,不顾后腿还扯着被子,连滚带爬扑过去,一把将酒壶打落,然后看着他两眼发直片刻,慌忙冲去门口想叫人拿肥皂水来催吐清胃。

还没跑两步,就被被子绊倒,直挺挺往地上摔去。

落地之际,石头将我拦腰抱住,轻轻扶起,焦急抱怨道:“大夫说你不能下床乱动,你要什么我替你拿就好,免得扯动伤口,”

我抱着肚子痛得吸了口凉气,然后回头看他半响,见除了眼角有个两个黑眼圈,下巴有点刚冒出来没剃的胡渣外,神清气爽,满脸喜悦,不像要七窍流血,毒发身亡的样子,心里暗暗猜测是他学了绝世武功,连毒药都不管用了?还是白梓的毒药过期了?

石头将我抱得紧紧的,不愿放手,他在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了一会说,“大概又得癔症了吧。”

石头:“……”

我说:“你放我下去。”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我,我捡起地上碎片翻了翻,发现壶面的图案不是梅花而是梨花,显然不是同一把,料想是昨日的残酒剩菜早被丫鬟收走,便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又郁闷起来,不知自己为何要在乎这混账。

石头问:“酒怎么了?”

“没什么!我脚滑了!”打死我也不敢说谋杀他的计划。

石头不信,却撬不开我的嘴,也不好玩刑讯逼供,便让丫鬟进来收拾碎片,然后去解救黑颠被掐死的命运。

我赶紧招手将丫鬟唤来问:“昨天桌上那壶酒呢?”

那丫鬟看起来挺老实,规矩回答:“回夫人,酒送回厨房了。”

“我不是他夫人,”我再问,“那个酒会倒掉吗?”

丫鬟犹豫许久才回答,“若是主子吃的东西,下人是不敢动的。”

潜台词是,吃剩的他们就敢动。以前在南宫家小厨房时,主子吃剩下来的鱼翅燕窝或没动几筷子的美酒佳肴,也统统都落到我们肚子里了。供给烈火教教主的酒自然是好酒,喝剩的怎会浪费?目前尚未听见有人中毒的消息,大概还没被喝下去。

我惊觉可能会误伤人命,也顾不上太多,连连命令道:“快快去把那壶酒找回来给我!绝对不准偷喝!动作要迅速!”

丫鬟应声,朝门外跑去,跑了几步,撞到劝解无效回来的石头,她被瞪了一眼,似乎想起什么,老实巴交地回首问:“您是以夫人的身份下命令还是以客人身份下命令?教主有令,让我们听夫人的,却没说要听客人的。”

我要吐血了。

若让她去拿酒,就得承认自己是石头媳妇。若不让她去拿酒,就等着害死无辜人命。烈火教纵使禽兽再多,厨子和下人何辜?

丫鬟眼巴巴看着我,石头也眼巴巴看着我,死活不动身。

天天修佛,日日木鱼,也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人小力薄,虽救不了人,却不能乱杀人。

那壶剧毒无比的酒必须处理。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低着头承认:“是夫,夫人的吩咐。”

石头大喜,随手赏了那丫鬟两锭金子,兴冲冲地跑到我身边坐下问:“你那么紧张那壶酒,里面有毒吗?”

我赖不下去,乖乖点头承认:“我本想把你这只禽兽毒死,然后同归于尽的。”

“你终究是没舍得毒死我,”石头对谋杀未遂犯喜上眉梢,待丫鬟将酒壶取回,他先闻了闻味道,又倒出几滴辨别色泽,皱眉道,“这是当年度厄山庄的黑鸠,你从何得来?”

我编不出谎话,只好将当年在地窟的事情从头到尾,淡淡说了遍,最后道:“我见那尸体和你体貌相当,手里又拿着我做的荷包,以为是你死了,便在附近燕子庵居住。”

石头越听越心疼:“白梓将你的尸体拿来给我辨认,我从折断未好的小指骨一直看到烧剩的颈后肌肤上露出的一点小黑痣,虽确认你已死,但念着你平日谨慎性子,不信这场火灾是意外。待身子能走动后,多方查探打听,听见南宫冥和白梓吵架,白梓承认是为南宫冥才收拾你,南宫冥勃然大怒,骂了他一顿,拂袖而去。我心里恨极,却不敢表露,待伤好后告辞离去,筹备复仇时遇到来替徒儿报仇的黑颠,和他一拍即合,他助我杀了白梓那畜牲,灭了度厄山庄这虚伪的鬼地方,我帮他去杀龙昭堂。放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荷包不见,料想是杀人时落下了,回去寻了几番,也没结果。”

我叹息:“你何苦化作恶鬼,入烈火教,灭人满门呢?”

石头恨恨道:“我与你图安稳,不图富贵,却处处遭人迫害。你更是善良平和,处处低调谨慎,隐姓埋名,只求过个平安小日子,却还是惨遭毒手。可见这天下,善良是没有用的!”

我说:“可你也知道,我一点也不会喜欢你变成这个样子。”

石头摇头道:“那时我当你死,我心也死,只道天下人负你!我便负尽天下也要替你寻个公道!那龙昭堂家大势大,又有朝廷与武林助力,不可公开为敌,黑颠几次下手,皆动他不得。他认识烈火教的长老,便让我改名换姓,引荐入烈火教,并指导学习武功秘籍上的武艺,和行走江湖的各种技巧。拼死拼活的努力下,我武功大成,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也没有人比我更狠,待老教主死后,便顺理成章成了烈火教的新教主。然后亲手杀了龙昭堂那禽兽,随后灭了武林那些虚伪的世家,还有那明知你命丧白梓之手,却对他毫不作为的南宫冥!只可惜那小子跑得快,溜出海外,我一时竟未取得他性命!只下令各码头烈火教教徒,见到他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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