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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252)

倪霁后退一步,脚跟抵到了沙发,他用余光看了身后的林苑一眼。

心里计算着自己还能支撑的时间。

一条腿断了,已经做不了大幅度的跳跃。手臂流下的血液喂饱了长刀,开始有失血过多的征兆。

身后的林苑依旧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没有出声,没有睁眼,触手们一只也没有出现。

显然她在精神领域的战斗十分凶险,令她无暇分心。

也不知道她的战况如何。

不能打扰到她,不能让她分心,自己是一步都不能再退了。

倪霁吐掉了口中的血,移开目光,握紧了手里的刀。

不知什么时候,微凉的触手跑出来了一只,勾住倪霁的手指,安抚性地摸了摸哨兵的手背。

倪霁睁大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那一点勾了勾手背的轻微触碰,几乎像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抚了他悬空而焦虑的心。

林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战斗中陷入如此被动的状况。

在倪霁的印象中,林苑的精神力强大而可靠,几乎无所不能,从不曾在战场上示弱。

像此刻这样,完全无法顾及自己身体安危,彻底陷入精神力胶着战斗的情况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说不担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只能守护着她的身体。期待着她能给出一点点自己还平安的暗示。

小小一只触手,轻轻一下触碰,让倪霁焦虑的心一瞬间变得安定。

没有精神力的抚慰,也没有任何疏导,林苑分不出精力给他别的任何帮助。

只是那样轻轻摸了摸他的肌肤。

失血和伤痛带来的严重影响仿佛都在那一刻褪却了,哨兵觉得自己还可以无限支撑下去。

虽然这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幻觉。他当然不可能无限受伤失血,还永远守在这里。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又重新站稳了,握紧了手中的刀。

致命又血腥的战场。倪霁没能忍住悄悄回握了一下林苑的触手。

昏暗的古堡,破碎的花窗,影影倬倬围上来的敌人。

哨兵站在敌人之中,悄悄捏一捏小小的触手,从小小的精神触手上汲取力量。

仿佛这是他的能量石,治疗液,可以无限续命,随时随地治疗自己的伤和痛。

被他握在手心的触足很舒服地蹭着他的肌肤扭动,等他松开自己,重新杀向战场的时候,才满足地扭下来。

它扭动着爬行上了沙发,小小的一只分成细细的几缕,钻进了哨兵杜园园的眉心,钻进了沉睡不醒的妮可眉心,钻进了沙发上几位昏迷不醒的哨兵们的脑海中。

……

杜圆圆在哨兵训练室中做着射击训练。

这本来是她的日常,只要不上战场,几乎每一天她都是最早一个入场训练的哨兵。

有那么一句话,她奉为经典,在训练场上多流一分汗,战场上就少流一分血。

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常规的训练而已,却搞得心神不宁,失误了很多次。

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

“圆圆,圆圆。”

枪械的轰鸣声中,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杜圆圆摘下耳罩,侧目看去。

是一位和她从少年时期就混在一起的哨兵兄弟,

她很清楚地记着他的名字,记得他的精神体是一种小狗。

但此刻也不知为什么,看他的面目却有一点模糊。

“圆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那位哨兵看着她,露出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神。

于是杜圆圆忘记了心中的紧张不安,把护目镜拿下来,等着他继续说话。

心底深处却有一股悲哀的情绪升起,好像知道即将发生一些很令人伤感的事。

对面的哨兵在她的目光中移开视线,扭捏了一下,精神体的尾巴没能控制得出,从身后冒了出来,还摇了摇。

最终他涨红了面孔表白。

细述他藏在心中许久的妄念,说他偷偷把爱意埋藏在心底很多年。

“可是我们都是哨兵。”杜圆圆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她甚至比那位战友更高一点,两人都是高挑又强壮的战士。

“你知道的,我虽然喜欢异性,但我从不愿意屈居人下。”

“我只求一夜,哪怕只有一夜。”那人这样说,“我可以迁就你的喜好。”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连耳朵都红透了,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坚定,像是在心中演练过了无数次。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是很熟悉的伙伴,知道对方的兴趣,爱好,口头禅,乃至战斗和杀人的方式。

但不包括这种事。

两个人度过了很愉快又疯狂的一个夜晚。

出乎意料的,几乎和在战场上一样,两人在这种事情上也同样适合,契合无间,默契得很。

兴奋得令人战栗,一切都让人难忘,

杜圆圆甚至想,既然他也喜欢自己,以后可以把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

反正自己不是贵族出身,也从来没有肖想过能够得到国家匹配的向导。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等他这次从污染区回来,就找一个好的时间,稍微浪漫一点的环境,告诉他自己对他也有意思,问他愿不愿意从此在一起过日子。

那一夜之后,那个哨兵去了污染区,一个不算特别危险的地方,执行一道不算难的护送任务。

但他没有回来。

那位有着杜宾犬的精神体,有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愿意在床笫之间迁就自己的哨兵没能从污染区回来。

杜圆圆这才醒过神来。想到他在出任务之前孤注一掷地和自己表白。在卧榻上舍弃一切自尊,不顾一切地迎合自己。

那种疯狂深处,藏着决绝的悲哀。

怎么就完全没有发现呢?

听到噩耗的时候,杜圆圆和所有的战友表现得一样,默哀沉寂了片刻,便不再过问。

哨兵牺牲在污染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几乎每个月都会遇到。

再悲伤的事情重复得多了,人都会变得麻木。

和所有人一样,杜圆圆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只是沉默了一会,甚至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但她独自带上装备,悄悄潜入了那个污染区。收寻了很久,找到死去哨兵的遗骸。

食铁兽的利爪刨开废墟,将哨兵的尸骸挖掘出来。

他的身体是残缺的,生前承受了巨大的苦难,只有头颅完整。

哨兵的尸体双目紧闭,头发乱成一团,脸色灰败,已经死去了很久。

完全看不出那天夜里,红着眼角喊自己名字的模样。

杜圆圆看了他一会,抽出了刀,将他的头颅一刀割下。

【圆圆】

有某个奇怪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一种冰凉的感觉入侵眉心。

杜圆圆恍惚了一下,精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只是一种狂怒紧紧摄住她的心脏,让她无从挣脱醒来。

她提着心上人的头颅离开那片污染区。

在黑市上找到一个脑缸系统,亲手将心上人的大脑剖出来,放进仪器中,看见了他临死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