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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20)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妻子小声嘀咕,为了不在自己的友人面前难堪,她还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服。

倪霁听见了衣料被扯动,以及手被甩开的细微声响。

妻子身边的友人起身离开,关门之前说了句,“芸芸,我到外面等你。”

短短几个字,声音平淡又清冷,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在倪霁的脑子里炸了一下。

是她?

她也在这里?

仅仅听见了一句话的声音,脑海中就清晰地浮现出了那个人的样子。

皎白的面孔,清冷的神色,一路分开人群,踩上高台,站到自己面前的人。

在那间被关上门的屋子里,哨兵接连不断的抱怨声还在传来。

“我都说了,叫你少和她来往。”

“那就不是个正经的向导。”

“被江家退婚了。”

“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变成那样的人。”

……

但倪霁无心再听,他的注意力忍不住跟上那缓缓走在屋外的人。

她端起了一杯水,

她走到了池塘边,

她坐在水边看那些睡莲,

因为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花香。

她举起了那个杯子,喝了一口。

听到了喉咙吞咽的咕咚声。

倪霁觉得脸部某处肌肤传来一种异样的麻痒感。

他想起被那些白色的手指捏住下巴,被迫抬起脸的感觉。

那人的动作很凶,喂给他的却是一杯温热纯净的水,没有加吐真剂也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一点甘泉流进他干渴的身体,把他从精力溃败的边缘扶起来,重新有了一战之力。

她有点像战场上一位风度翩翩的圣骑士。

决斗之前,会给予对手尊重和公平。

在那片精神力构成的深海中,她想要的是酣畅淋漓的对决,不屑于用卑劣的手段磋磨对手。

那是一种很稀有,只有那些战场上真正的强者才会拥有的气度。

属于真正强者的倨傲。

可是她,只是一位柔弱的向导。

倪霁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收了回来,向着既定的目标继续前行。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那随时准备赴死的旅途,在那片被血海深仇覆盖的海底,悄悄结出了一颗小小的纯白珍珠。

纯净莹白,悄悄地躺在柔软的蚌壳里,泛着荧荧的微光。

***

詹姆斯伯爵的卧室内有一个很大的鱼缸。伯爵站在鱼缸前,喂他收集在鱼缸中的那些珍贵品种。

外面的宴会开得热火朝天,妻子早早就出去应酬了。

詹姆斯对没完没了的宴会不敢兴趣。他的爱好是收集,他喜欢收集那些奇形怪状又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们这些活在白塔顶端的人,都有些古怪的兴趣。

毕竟生活的空间太小太压抑,而他们手中的权利和财富又过于巨大。

“感谢白塔,感谢女王陛下。”

詹姆斯念着祷词,从盘子里夹起一只惨白的断肢,投入鱼缸之中。

鱼缸的底部,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能量石堆积着,焕发出五色的微光,照亮了浮游在水中的生物。

那些价值不菲,甚至可以驱动飞艇的家伙,在他的卧室中,不过是装饰鱼缸石头而已。

一只有着人的面孔,鱼的身体的古怪生物游上来,通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扑食丢进鱼缸内的肉块。

那是一只畸变种,捕获自污染物。它从前也可能是人,如今早已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了。

原先或许长着四肢的位置,被人为地切断,只剩下躯干和尾巴,尾部的鳞片五彩斑斓,发着光。透着一种诡异的美。

詹姆斯特别喜欢这条鱼。他记得为了搞到它,费了不少劲。或许还死了不少深入污染区的哨兵。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它这样的美丽,让自己心情舒畅。

詹姆斯贴近鱼缸,欣赏那只鱼一边进食,一边露出像人类一样痛苦而绝望的神色。

也不知道这样的怪物,还有没有身为人类时期的记忆呢?

从来没有听到过它的声音呢。他笑眯眯地想。

鱼缸的玻璃隐隐倒映出一个身影。

那个人几乎是突然出现的,冰冷的目光倒映在水草和漂亮的石头间,像是一个骤现在水中的幽灵。

詹姆斯大惊之下转身,下意识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凯门鳄,拥有被强化过的铠甲和咬合力强大尖牙,还有惊人的短期爆发力。

那只鳄鱼一出现就巨大化了身躯,张开血盆大嘴向着入侵者一口咬去。

看见扑上去的鳄鱼,伯爵觉得自己的心里不算太慌乱。

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位A级的高等哨兵。拥有可以随意变换体型的强大精神体。

何况他不求打败入侵者,只需要能够挡住短短的一瞬时间。

只要有一个很短的间隙,他就可以按动桌下的报警器。

他的精神体也会在短短时间内膨胀成巨型,翻滚和打斗会压碎家具,冲毁大门,怎么样都能招来门外大批的卫兵。

伯爵开始冷静下来,他冷冷看着那个入侵进自己卧室的男人。心底觉得异常愤怒。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头上包着头巾,嘴里咬着一柄短短的刀。悄无声息地和幽灵一样地摸进自己卧室,闯入了他最私人的领地。

简直罪无可恕。

他会让这个入侵者付出代价的,只要等到下一刻卫兵们冲进来。

等抓到了他,就砍断他的手臂和双腿,不让他死去,一点一点细致地折磨他,让他明白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罪。

詹姆斯看见自己的鳄鱼张开巨大的嘴,已经挡住了那个冲过来的哨兵,锋利的尖牙下一刻就会把他的双腿咬断,如果他不后退的话。

但是。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那入侵的刺客竟然没有退。

他非但没退,双眼还燃起了紫色的荧光,像从地域里烧起来的冥火。

那紫色的萤火不管不顾地前冲,呼吸之间就逼近到眼前。

尘埃落定时候,冰冷的紫眸居高临下地凝视。那把冰冷的刀已经抵在伯爵带着精美项链的脖颈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伯爵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鳄鱼咬到了什么东西,牙齿深深嵌入血肉骨头的感觉明明那么清晰。

他茫然看去,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咬住的是一条虎鲸。

人在危机到生命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趋利避害。

眼前的这男人,这个拥有虎鲸作为精神体的哨兵,他在面对致命的危机时,连哪怕一个呼吸的瞬间都没有停滞。

只是把自己的精神体召唤出来,肉盾似地塞进了巨鳄闸刀一样的大嘴中。

精神体受到的创伤,一样会给本体带来极大的痛苦,会严重影响到哨兵本人的行动。

虎鲸的尾部在巨大的咬合力下,露出白色的鱼骨。

但他的本体,那个哨兵,却稳稳地站着,尖刀抵住伯爵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