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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吻(9)

许芳菲想起今晚的事,支吾了下,回道:“……有必要吗?”

“人家又是帮你,又是送你回家,当然有必要了。”乔慧兰脸上的笑容和蔼,“菲菲,谁帮过我们,我们就要心存感激,知恩图报。几个包子不值钱,贵在心意。”

许芳菲捏着包子,不知道说什么。

乔慧兰:“那就这么说定了?男孩子饭量大,明天我多给你装几个。”

许芳菲嗫嚅好半晌,最终只能点头:“好的。”

今天各科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多,许芳菲在学校就已经全部做完。她在卧室复习了会儿功课,随后便关了灯,上床睡觉。

窗外,雨声停歇,被雨水冲刷后的小城稍稍降温,就连夜风里也多出了丝难得的凉爽。

许芳菲躺在被窝里,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妈妈让她答谢送她回家的男同学。但妈妈不知道,今晚送她回家的男同学,在遭遇危险后丢下她跑了。

人各为己,非亲非故,许芳菲并不责怪鹏宇,但也不会感激他。

赵益民那群人什么混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不是3206,她今晚的下场不堪设想。

突的,脑海中闪过一双漆黑的眼睛,恣意轻狂,深不见底。

胸口没由来地突突两下,许芳菲莫名心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数羊,借以催眠自己尽快入睡。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说起来,今天她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虽然是个坏人,但是他救了她,一码归一码,她怎么都应该跟他说一声谢谢才对。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不然之后再找机会跟他当面道个谢?但是今天晚上在小区里遇见的那群人,纹身的、戴耳钉的、剃寸头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一个个眼神里却全都透着股玩儿命的狠劲与杀气,远远不是赵益民那种街溜子能比的。

看那些人对3206的恭敬样,可以想象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狠角色。

七只羊八只羊……

所以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这种人,和她根本就处在两个世界,偶有交集,纯属意外。他也不缺她一句“谢谢”吧。

九只羊十只羊十一只羊十二只羊……

做出决定后,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便算挪了窝。许芳菲心事消除倍感轻松,弯弯唇,在数到第三十七只羊的时候,一阵困意悠悠袭来。她呼吸逐渐平缓,进入了梦乡。

然而,刚睡着,一阵声响却陡然响起:

“胡了!大三元!哈哈哈!”

“操!胖子你这烂手开过光啊,第一局就这么邪门儿!”

“老大买我的马就是给我开光,废话少说,给钱给钱。”

……

夜深人静中,男人们骂骂咧咧重新洗牌,麻将声和喧闹人声此起彼伏,将许芳菲吵醒。

许芳菲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细细一听,发现这些声音是从楼下3206传出来的。

许芳菲:“。”

搞什么。大半夜打麻将,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吗?

许芳菲沮丧又郁闷,不敢下楼找那些人理论,只能拉高被子蒙住脑袋,绝望地嗷了声。

*

与此同时,一道楼板之隔的3206。

3206这套房,说来还有点故事。

这房子最初的房主是个老婆婆,已经七十好几,却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烙饼子煎油条,推一辆早餐车在凌城中学附近卖早饭,只因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要养活。

后来,这不争气的儿子结交了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又学会了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偷了这套老房的房产证,背着年迈老妈将房子抵押,贷出了一笔钱用作赌资。

将赌资挥霍一空后,这个不争气的畜生竟还打起了老妈棺材本的主意,以投资为由,把老婆婆剩下的一万元存款也骗了去,很快也输个精光。

知道真相后的老婆婆受不住打击,半年不到就抑郁而终,而赌鬼儿子为躲债,也从此人间蒸发。再后来,这套房子便被法院以低价拍卖了出去,彻底闲置。

直到今年,这套房子才又被转卖,迎来了它数年以来的第一位新主人。

大部分家具在当初拍卖出去后便被上任房主清空,只留下两张床,一个破旧木沙发和一张同样破旧的四脚桌。

此时,沙发上没骨头似的坐了几个壮汉,一个个都在低头玩手机。

那张四脚桌上铺陈开一张墨绿色麻将布,四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东南西北,咬着烟,喝着酒,吞云吐雾搓麻将,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第一局,胖子先开张,大三元吃三家,寸头和鼻钉男从兜里摸出大把钞票丢过去,不忘冲他破口大骂。

赢了钱,胖子不和他们计较,笑呵呵数钱。

“自家兄弟,这个兜进那个兜,计较这些做什么。”说话的男人坐在牌桌东方,语气懒洋洋的,二十三四的年纪,模样是透着股痞气邪佞的俊,眉眼飘逸,眼神放浪,左肩牵连着一条极其夸张的花臂。

“就是就是!”胖子附和着拍马屁,“都学着点儿,咱昂少这才叫‘格局’!”

蒋之昂看出寸头和鼻钉男输了钱不痛快,嗤了声,说:“行了,别他妈板着个脸。今天这牌,赢的你们拿,输的我来掏。”

几人一听,登时眉开眼笑乐开了花,口中却道,“昂少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难得有雅兴让兄弟们陪你打回香港麻将,这都是咱哥几个的荣幸,怎么能让你帮我们掏输的钱。”

“少废话。”配牌不好。蒋之昂眯了眯眼睛,咬着烟烦躁地把一记九万丢出去,“给老子摸牌。”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卧室传来,然后就是哐哐两声,有人拿指关节叩了两下门板。

客厅里的喧哗声戛然而止,男人们纷纷抬头,表情恭谨。

郑西野呼出白色烟圈,掸了下烟灰,随手把手里的手机丢给蒋之昂。

扔得有点儿偏。蒋之昂两只胳膊都抬起来,差点儿没接住,带着点儿困惑,“怎么了野哥?”

“蒋老让你接。”郑西野冷淡地说。

蒋之昂闻言,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有刹那凝固,然后便朝沙发喊:“来个人帮我打。”说罢不敢耽搁,举起手机贴近耳朵,阔步进了卧室,“爸……”

卧室门砰地甩上。

一个染金毛的男人坐在了蒋之昂的位置上。

胖子喜滋滋地搓着牌,还不忘招呼:“老大,这把买马不?再赏兄弟一手好牌通吃啊!”

郑西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罐没开封的冰汽水。扫一眼满屋的乌烟瘴气群魔乱舞,静默两秒,忽然面无表情地说:“都给我小点儿声。”

众人愣住,颇有些被惊到似的不明所以。

下一秒,鼻钉男最先回过神,一巴掌打在寸头和胖子的脑门儿上,骂道:“都他妈吵吵啥呢!让你们小点儿声听见没,吵到老大了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便被“呲”的一声响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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