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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吻(161)

如是思索着,许芳菲连忙将围裙摘下来,和江叙一起下楼。

凌城的七月,酷暑闷热,被炙烤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地面滚烫滚烫,入夜后温度也没降低,几只蟋蟀挺着肚皮跳出花坛落地上,顿时像是被烫到,安了弹簧似的又飞快蹦回去。

许芳菲和江叙一起走出9号院大门。

从家里的厨房到小卖部门前,一路上,许芳菲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一直在用眼风偷瞄江叙手里的手机,生怕漏过一丝动静。

江叙注意到,随手将手机递给她。

许芳菲微怔:“你这是……”

“拿着吧。”江叙淡淡地说,“拿在你手里,等电话打过来,你就能第一时间接到。”

许芳菲面露欣喜,朝江叙连连道谢,然后才伸出双手将手机接过。

江叙掏出现金放在小卖部的柜台上,问卖货的大爷要了两只可爱多。

趁大爷撩起帘子进里屋的空档,江叙随口和身边的姑娘闲聊。他问:“你开学大四,是不是要准备实习了?”

许芳菲点点头。

江叙:“单位分在哪儿?”

许芳菲说:“应该就在云城。不过只是有这个消息,还没有最终确定。”

江叙笑了下,点头:“留在云城挺好的,无论是从单位的住宿条件考量,还是你日常生活的便利性考量,云城都是最优选择。”

许芳菲耸耸肩:“我其实最希望能回凌城。不过可惜,凌城这边没有我们系统的单位。”

江叙又说:“这几年,你和阿野联系过几次?”

“……”

听见这话,许芳菲眼底的光明显暗淡些许。片刻才轻声回道:“只有每年新年的时候,他会给我发条短信息,就四个字,‘新年快乐’。”

江叙安静数秒,失笑摇头,说:“那你们联系还算多。”

许芳菲没有接话。

江叙:“以前郑西野出个任务,短则几个月,长的甚至几年,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他。”

“嗯。”许芳菲眉宇间神态温柔,“毕竟他是狼牙的人。他们单位太特殊了,接到的任务和我们正常部队接到的不是一个级别。所以我理解。只是有时候,确实是……”

江叙:“确实什么?”

确实是,很想念他啊。

许芳菲笑笑:“没什么。”

两人说话的同时,小卖部大爷已经将两只冰淇淋装进口袋,连着塑料袋一起拿给江叙。

江叙从袋子里取出一只,递给许芳菲。

许芳菲摆手,淡笑:“不用了江警官,我刚吃完饭,肚子还撑着呢。这个也留着给小萱吃吧。”

这话刚说完,江叙的手机屏幕便倏的一亮,整个机身震动起来。

那一瞬,许芳菲的心跳猛地漏掉半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手机屏。

来电显示上清晰的三个字,是对方在江叙通讯录里的备注姓名:郑西野。

许芳菲滑开了接听键,几乎是谨慎地、小心翼翼地将听筒贴紧耳朵,仿佛害怕一不小心便打碎一场梦境般。

她轻声:“喂。”

听筒那一头传来的,是飕飕风浪,那声音像极了凛冽寒冬发出的沉重喘息,也像极了地狱恶鬼孤苦无依的哀嚎。

而融入这孤冷背景音中的,还有一句清冷微哑的声线,像是不太确定地、也屏息凝神地,喊了一句:“许芳菲?”

听见这道嗓音的瞬间,许芳菲眼眶泛起了湿意。

她忍住鼻腔翻涌的酸与涩,说:“是,是我。”

顿了下,她带着一丝哭腔小声解释:“我刚才手机没电了。”

对面从风声里渗出一声很轻的笑,轻描淡写地说:“这边估计年底能完事儿。”

许芳菲喉咙干干的,好几秒才挤出一个回应:“嗯。”

与此同时,夜空的彼端,遥远的青藏高原北部。

夜深人静之时,昆仑山脉无人区万物寂寥,一座孤零零的迷彩帐篷坐落于平地处。

郑西野安静地伫立于这片雪地荒原,举目四顾,积雪皑皑,远处的戍边营区投来星星点点的火光。

霜雪严寒中,听筒里传出了姑娘的嗓音,仿佛从他记忆深处响起,成为这片死寂雪域里的唯一温暖与生机。

风雪模糊了郑西野的轮廓,他的眉毛、眼睫、鼻梁、鬓角,全都覆上一层凄静的白。

在许芳菲的声音混着沙沙电流声钻进耳朵的那一秒,他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想要任性妄为一次,想要不管不顾地抛下所有一切,回到她身边。

但这个念头确实只存在了一秒,仅仅的一秒。

下一刻,风更凛冽,黑云闪电骤然压顶,豆大的冰雹从天空中坠落。

迷彩帐篷厚重的挡风帘被掀起,队友朝他打来一个手势,示意“极端天气,进帐避险”。

郑西野目光凝重,无声点头,嘴角却勾起一个笑,朝电话那头懒耷耷地说:“崽崽,我打算努努力,争取回来陪你跨个年。”

第57章

那通电话之后,郑西野再次失去了音信。许芳菲在家过完暑假,和江叙一起帮着妈妈处理完家里的零星琐事后,她便提上行李返回云城。

大学生活临近尾声,和地方高校一样,绝大多数军校生在大四这年也需要离开校园,进单位实习,将大学学到的各类知识灵活应用到工作中。

学员们的实习单位统一由学校分配。

307室的六个姑娘,曲毕卓玛被分到了晋州,梁雪和李薇去了锦城,魏华去了京岭,张芸婕被分到了拉萨,只有许芳菲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了云城。

大学的最后一年,女孩们便已提前注定各散西东的命运。

临行前夕,也就是大三暑假的返校的前一天,张芸婕在微信群里发来消息,组织大家一起吃了顿火锅。

几年的相处下来,六个姑娘早已亲密无间,彼此的关系好得就像亲姐妹。

如今分别在即,多愁善感的梁雪夹起一筷子毛肚放进嘴里。咬着咬着,忽然潸然泪下,抱住身旁的许芳菲,呜呜哭个不停。

开心果曲毕卓玛瞪大眼,故意惊道:“咋了梁雪,毛肚塞牙把你塞哭啦?”

“去你的!”梁雪被她逗得噗一声。谁知这又哭又笑,反倒令大家伙的心情更加沉重。

许芳菲心里也不舍,也难过,只能边拍着梁雪的肩轻声安抚,边暗自悄悄擦眼泪。

见此情形,连向来男孩气的张芸婕都大为动容。她拿纸巾用力擤了擤鼻涕,举起桌上的橙汁,举杯道:“同志们,预祝我们今后都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实现自己的抱负!前程似锦,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女孩们便一起举杯碰杯,大声说:“前程似锦,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这顿饭吃完,开学后没几天,整个大四年级就几乎走了个空。

许芳菲的实习单位就在云城,因此,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

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走出女生宿舍楼,隐约听见操场方向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口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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