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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9)+番外

“真是好笑。”纪榛干笑了两声,众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他也不怯场,扬声说,“你们认为女子低下,可敢问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从女子的罗裙之下来到这世间?”

众人的笑脸骤变。

蒋蕴玉饮酒的动作微凝,抬眼瞧着纪榛。

纪榛的眼睛倒映着烛火,烨烨生辉,“张大人拿我比作女子,意在羞辱我,可我并不觉得女子就比男子低弱。我虽腹中没几滴墨水,但也知晓巾帼不让须眉这个道理,就拿前朝的窦婵来说,若不是她组织百姓誓死捍卫瓦城,胡人早就攻破城池进城掠夺了,哪还等得到朝堂派兵营救?”

“你们今日一人一句男尊女卑,那你们敢将此言说与家中女眷听么?”

纪榛掷地有声道:“你们看低女子,就是看轻你们的母亲、妻女、姊妹,看轻府中所有的女眷。连自己家人都轻视的人,谈何男子雄风?你们借机嘲讽我,我并不恼怒,而是认为你们愚昧不堪,更不屑与你们同流。”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青白交加,哑口无言。

许久,才有人反驳道:“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在学堂年年考丙等,自然不懂得。”

纪榛吵架在行,看的圣贤书却少,绞尽脑汁想着反驳的话,憋出一句,“圣贤所言便一定是对的吗?”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比圣人还要权威么?”

纪榛还未想出回应之话,一直沉默着的蒋蕴玉终于出声,“都住嘴。”

说罢起身看着纪榛,“到此为止,你走吧。”

纪榛扬着脸,“我没有错,我不走。”

比起被旁人嘲笑,更让纪榛难过的是蒋蕴玉再也不会为他出头,甚至是放任别人讽刺他。

蒋蕴玉一把抓住他的手,想要带着他离开。

对方多年习武,纪榛挣脱不过,被牵着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倏忽传来熟悉的音色,“圣贤所言自是无错。”

纪榛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沈雁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之中,面色清冷,目光悠悠地落在他和蒋蕴玉相握的双手上。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咬牙切齿):我不喜欢这个换攻剧本,换一个。

沈大人(莞尔一笑):我喜欢。

第7章

紫云楼的大堂聚满了看热闹的好事者,纪榛一番言论已是掀起轩然大波,沈雁清的到来更是将这场闹剧推至沸腾。

京都皆知当年是纪榛逼婚沈雁清,如今二人意见相左,自然印证了沈雁清对纪榛不满的传言,纷纷交头接耳等着纪榛出丑。

纪榛的手还被蒋蕴玉握在掌心,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而纪榛也在意沈雁清的话,忘记将手收回,惊诧地反问:“难道你也认可男尊女卑这套说辞?”

沈雁清颔首。

纪榛眼中浮现震惊与失望,他不相信爱慕的沈雁清是如此肤浅之人。

其余人一瞬间有了底气,附和道:“沈大人是惊世英才,所言自然不虚,纪公子要多读些诗书才是。”

纪榛眼中微热,嗤笑声与嘲讽声一并传入他耳朵里,让他无地自容,可最让他痛心的是沈雁清竟与张镇之流同样想法。

怎会如此?

纪榛泄了气,再是巧舌如簧在这一刻也失了开口的力气。

蒋蕴玉沉声说:“方才让你走你不走,非要在这里丢足了脸面你才乐意。”

纪榛吸了吸鼻子,狠狠瞪了蒋蕴玉一眼。两人都愣了下,仿佛回到了怒骂嬉笑的年少时光。

蒋蕴玉意识到不对,猛然甩开纪榛的手,冷着脸走向桌旁。

纪榛不知是否该去找沈雁清,还在犹豫之时,沈雁清徐徐开口,“该多读诗书的,不是纪榛。”

峰回路转。

“圣贤之语远于千年,为其作注释者盈千累万,传至今时今日许或有误解,不过是看今人如何领悟罢了。”

沈雁清说着,半抬起右手摊开掌心。

纪榛盈盈看着对方,会意地小跑过去将手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沈雁清圈住他的五指,才接着道:“依我之拙见,男尊女卑并非圣者认为男子地位高于女子。尊字一词不是尊贵之意,卑亦不是卑微,而是指男子需自尊自爱,自强不息,女子要谦卑谨慎,厚德载物。”

纪榛崇拜地望着沈雁清的侧脸,满目荧光。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下半句是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传闻圣人周游列国,于他国见君王亲小人而远贤士,故而怒出此言。这里的女子指的也许是天子身边的佞臣与宠妃,亦或者有汝之意,乃警讯当权者之语。后世却用其来诋毁所有女子,多有偏颇。”

沈雁清的目光环顾着面色各异的众人,谦逊道:“此乃一得之见,各位若有旁的见解亦可探讨。”

大家目瞪口呆,特别是张镇,一张脸羞怒得憋成了猪肝色。

纪榛见无人敢驳斥沈雁清的话,骄傲地抬了抬下颌,欢喜的情绪无处安放,只能悄悄地拿指腹挠了下沈雁清的掌心。

沈雁清淡淡看他一眼,许是在外,难得地没有阻止他的亲近。

蒋蕴玉自然瞧见了纪榛的小动作,方才握过纪榛的手悄然地握成拳。

热火朝天的紫云楼因这一场闹剧陷入沉寂,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咔哒一声,二楼雅间的花窗被推开,随即是缓慢而清脆的鼓掌声,众人皆看去,纪榛也不例外。

只见墨袍青年倚在窗沿,狭长的丹凤眼似狐,面部线条锋利,长眉薄唇,原是有些寡情的长相,却因他脸上的笑容削减了些微凉薄。

纪榛在看他,他长眸微垂,也在打量纪榛。

此人正是大衡朝三皇子,人称玉面狐狸的李暮洄,是除太子之外拥护者最多的龙脉。

纪榛被这么一瞧,无端端地想起这人的传闻,下意识地往沈雁清的身后躲。

他在国子监就读时太子李暮惟和三殿下李暮洄皆已出师,二人只来过几回,纪榛不曾与他们打过交道,但关于二人的事迹却听了不少。

太子李暮惟端肃稳重,三殿下李暮洄却与之截然相反。

若只是性情不同倒没什么,只是李暮洄的手段却要毒辣得多。

纪榛曾听闻李暮洄为在探子口中逼问出消息,用了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刑法:滚水浇肉、薄刀剥皮、挖眼钩舌、剔骨剜髓.....百般折磨人还能喘着气。

“用钩子挂着探子的舌头再把人吊起来,脚只能勉强沾地,舌头不多时被扯断了。”

“将探子绑严实了,一刀刀剁了十根手指,若还是不招,便剁脚趾,探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没了指头,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还有还有......”

当时纪榛还没有听完就吓出一身冷汗,连做了两晚噩梦,从此李暮洄在他眼中与修罗无异。

等李暮洄不再看他,他才缓过一口气。

“说得好。”李暮洄又笑着拍了两下掌心,“沈大人与夫人齐心同德,本殿今日也算做了回学生,不如上来一同用膳,就当本殿给你二人缴纳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