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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朝(10)+番外

皇子都夸赞的言论,谁敢反对?

在场之人哈哈附和,“是啊是啊,沈大人好学问,我等受教了。”

纪榛畏惧李暮洄,自然不想和对方同桌共食。他生怕沈雁清应承,想了想,偷偷拿手指在沈雁清的背部写了个大大的不字。

沈雁清微侧眸看他,他目带央求,又轻轻地戳了下沈雁清的后腰。

倚在窗边的李暮洄瞧见面色紧张的纪榛,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一只伶俐又愚笨的幼鹿,嘴上功夫有几分了得,胆子却不大,还没拿他怎么样呢,就先骇上了。若是他朝被抓到府中拿铁笼圈养起来肆意逗玩,岂不是得吓破了胆子?

“殿下。”沈雁清略一作揖,“臣家中还有要事需处置,怕是要辜负殿下一番美意了。”

李暮洄并不为臆想他人之妻有丝毫愧疚,仍是面挂三分笑,“无妨,改日再聚便是。”

纪榛闻言长吁一口气,被沈雁清牵着离开紫云楼。

临出大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李暮洄依旧立于雅间的窗棂旁,身侧的烛火晃动,照亮他的笑脸和那双没有笑意的狐狸眼。

纪榛又看向蒋蕴玉的方向,与之视线碰撞一瞬。他与蒋蕴玉相识多年,一眼就瞧出对方心情恶劣,想来今日遇见他定叫蒋蕴玉心生不快了。

早知道就不该走这一遭。

沈雁清是散值后搭乘同僚的马车前来,原是打算商讨十日后的春闱要事,这下子正事是谈不成了。

纪榛先上了马车,透过帘布迷恋地看着与同僚谈话的沈雁清。

今日沈雁清可谓是妙语惊人,想必方才在紫云楼发生的事情明日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沈雁清又多了一件为人津津乐道之事。

纪榛既钦佩对方满腹经纶能言善道,在短短时间内就扭转了局面,又懊恼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全无威信力。这也就怪不得别人认为他配不上沈雁清了。

就在他愁眉苦脸之际,沈雁清上了马车。

纪榛一见到对方,什么配与不配的又抛诸脑后,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他正想挪到沈雁清身旁去同座,却对上沈雁清凝重的眉眼,顿时一怔,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马夫挥鞭驱使马车轱辘前行,车内点着两盏红烛,随着车轮滚动,烛光若隐若现地扫过沈雁清明丽的五官。

纪榛看得痴迷,可沈雁清随即一句话就打破他的心猿意马。

“今夜出够风头了?”

纪榛微愣,反应过来沈雁清的意思,急道:“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沈雁清抬眸,冷淡地看着他。

今夜在场的皆是达官显贵,纪榛一番话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他今时是内阁首辅之子,自然无人敢给他使绊子,可倘若来日纪家没落呢,又该如何自处?

纪榛心性率真直来直往,才不懂得这些弯弯道道,他只知道有仇必报。

眼见沈雁清不赞同他的做法,又气恼地说:“错的不是我,自然要和他们争辩,我反正学不来吞声饮气那一套。”

纪榛微微扬着脸,半点儿也不觉着今晚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

真是被养得不知天高地厚。

莫说是他纪榛,就连他的兄长纪决官拜三品吏部侍郎在朝中也要谨慎行事,哪敢如此张扬?纪决处事稳重,为人圆通,偏有个这么天真娇憨的幼弟。

一母同胞,生性竟是天差地别,真要让人疑心纪榛是否纪家的血脉。

怕是只有狠狠摔个跟头才能知晓事理。

沈雁清凝视着纪榛灵秀的脸庞,又撩一眼那只被蒋蕴玉捏过的手,再想起李暮洄意兴盎然的眼神,唇角不自觉微沉,心中亦涌过一丝无端的烦乱。

最终他只闭了闭眼,漠然道:“随你。”

马车内的氛围刹那间变得沉重。

沈雁清闭目养神对纪榛置之不理,纪榛也难以理解沈雁清的责问,闷不做声。

待回到沈府,沈雁清先行外出,纪榛紧随着跳下马车,才站稳,就见沈雁清已然走至门前,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方才二人在马车里的争辩吉安听不真切,但见纪榛一脸郁闷,也猜到主子又在沈雁清那里受了气。这样的情形在三年间数不胜数,纪榛能忍耐至今实在是匪夷所思。

以前跟小侯爷在一块儿玩的时候也没见主子受这么多委屈。

若不是他家公子真心喜欢沈大人,也不至于进沈府受这些窝囊气。

吉安正为纪榛打抱不平,可纪榛已然小跑着去追沈雁清。跑到门口,见吉安还站在原地,催促道:“还不跟上。”

吉安诶了声,心中越发难过——他作为奴仆,纪榛尚且知晓要等一等他,怎的沈雁清就不肯为纪榛停留一霎。

不过是不上心罢了。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恨恨):怎么那么多人在觊觎我的笨蛋漂亮老婆啊?

ps:两句话的解释是之前在网上偶然刷到的,真真假假,见仁见智吧。

第8章

因着紫云楼之事,沈雁清当夜去了东厢房。

纪榛心里抱屈没跟着去,可钻进被褥里又觉着孤枕难眠。

他想到沈雁清冷淡的随你二字,忍不住小声问正在剪烛芯的吉安,“我是不是不该在紫云楼跟他们辩驳?”

吉安一心护主,“那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我说,公子骂得轻了。”

纪榛低喃,“还是你好。”

吉安又宽慰了纪榛几句,这才放轻脚步回屋歇息。

烛芯剪得短,燃个一刻钟就灭了,往常这个时候纪榛早已会面周公,可他一摸到空荡荡的身侧却怎么也难以入眠。

皎洁的银月透过纱窗照进房中,纪榛伸手,那片莹白就落在他掌心,但他一握掌又什么都抓不住。沈雁清亦如这抹银月,无论他如何接近,似乎都远在天边。

那日长街游行后,纪榛打听到沈雁清将赴一场诗会,向兄长撒娇求得一纸请帖,只为再见沈雁清一面。

纪榛其实不爱参加这些文邹邹的诗宴。一来他才疏识浅,吟诗作对非他所好,有那闲工夫不如去赏湖,二来更是不想在宴会上钝口无言丢尽脸面。

他一个年年考丙级的末等生,腹中诗句屈指可数,可为了一睹沈雁清的风采,他还是硬着头皮占了宴会的一席。

可想而知,纪榛出了多大的糗。

也不知道那击鼓的人是否故意的,好几次红花一传到纪榛手里,鼓声便恰好停下。

纪榛接不了诗句、对不出对子,只好罚酒。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下肚,他喝得两颊绯红,看人都带虚影。

沈雁清坐在他的左上方,定也见到他的丑态了。纪榛羞愧至极,只恨不能打个地洞钻到最底下去。

好在击鼓传花对诗并未持续多久。

纪榛饮太多酒,胸闷气短,躲在大树之后顺气,依稀听见有人在唤沈雁清,探着脑袋望去。

只见身穿月华锦袍的沈雁清被众人拥簇着立于葱郁树下,眉目雅淡,修长两指夹一颗黑棋,出世超凡得有如天上皎月,亦若云中仙鹤。而身为凡夫俗子的纪榛只可远观而不敢近看,恐惊凡间仙,尘中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