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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106)

说来也巧,杨老大昔日跟着庄鸿曦时,和席一鸣也有几分在军营互相摔打出来的交情,杨清韵嫁与席一鸣时,他甚至还讨了杯喜酒喝。

是以,杨清韵和圆脸商人一块从西戎回来时,他还有些许惊讶。席香在军中这两年,他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她娘还活着,他还当席家只剩席香一个女娃子了,从军出征十有五六活不长,为了让席香打消从军的念头,他一开始可没少刁难她。

如今再看到杨清韵,杨老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杨清韵到底也算他们老杨家那一脉的人,那就不可能不管席香。

圆脸商人哭归哭,可嘴上倒也没含糊不清,将该说的事都说了,杨老大没费什么功夫就搞清了席香在处境。他沉吟片刻,就下了决定,肃容和杨清韵道:“嫂夫人,你放心,我一定派人把小席将军接回来!”

杨清韵也没想过才回到桂州就能遇到故人,听到杨老大的话,她饶是再力持镇定也抑制不住急切的心情。

在她心里,席香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杨钩也还是孩子,如何能敌西戎那样凶悍的追兵。她心中担忧无比,都顾不上和杨老大寒暄了。

只听她朝杨老大道:“劳烦您了,将我那两个孩儿平安接回来。”

不料,杨老大却是一愣:“两个孩子?”

杨清韵红了眼,低声道:“我当年是因怀了孩子,才在西戎活下来。”当年若非怀孕,她必然不肯受西戎王半点恩惠,更别说成了他的侧妃。

杨老大明白了,难抑激动的道:“好好好,嫂夫人你放心,我这就安排人去接应他们!”

穆瑛与穆康闻讯赶来,一听杨老大要安排人前往西戎,他俩人二话不说就自带了队人打头阵去了。

杨老大知他们和席香感情,就随他们去了。

是以,待穆瑛和穆康带人来到西城门口时,陈令正好从马车上摔下来,被守城的卫兵背着进了城,席香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穆瑛眼睛当即就亮了,脱口而出一声:“阿姐!”人就奔过去狠狠抱住了席香。

不料碰到席香身上伤口,血瞬间就浸染了衣服,透出殷红的斑斑血迹出来。

席香却是一声不吭,由穆瑛抱着她,听穆瑛哽咽道:“阿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这近半个月的时间,她都不知道往瘴林里跑多少趟了,甚至一度梦到她在林子里又遇到了一个新挖的坑,像瘦子那样,从坑里刨出来的只有阿姐冰冷冷的尸体。

穆瑛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了。

一旁穆康原本也想哭诉一下自己的担心,但一转眼却看到席香被她抱着的胳膊透出血色,顿时大惊,“老大,你胳膊怎么了?”

穆瑛闻言忙放开席香,紧张地看着席香的胳膊,慌道:“阿姐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大夫呢,穆康你还傻愣着干嘛,去找大夫啊!”

穆康被她吼得一愣,转而就狂奔进城找大夫去了。

席香看她慌得眼泪都忘了擦,心下不禁一软,抬起没受伤的手替她擦了擦泪,柔声哄道:“别担心,就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那头城门口的守卫已经背着陈令走远了,席香眉头蹙起来,掩不住担忧道:“咱们先去看看陈三公子情况。”

“哎。”穆瑛看到她回来心就定了,小心翼翼挽着席香的另一边没受伤的胳膊,望着守卫后背上昏迷不醒的陈令,问道:“陈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背上中了箭,伤口有些深,我替他拔箭时,只来得及处理些淤血。”席香眉头愈发紧蹙,说话间,守卫已经背着陈令进了离城门口最近的那一家医馆了。

那医馆门上挂着永安堂的牌子。

里头的掌柜一见守卫背上的陈令,就惊得眼前一黑,差点吓昏过去,大喊道:“快!把人放里间的榻上,小伙计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内堂请刘大夫出来!”

那掌柜在医馆久了,多少也懂些医理,一看到陈令的脸色,就觉得不好。这和那些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活死人一样,整个人身上都没一点活人气了。

小伙计去把内堂替人看诊的刘大夫请出来,那刘大夫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大夫了,平日里谁要找他看诊,都得三催四请,才出一趟诊,自己上门来的,更是摆足了款。

他正替人诊脉呢,被小伙计这么拉出来,心中不悦正想对掌柜摆点谱儿,结果被掌柜粗鲁的往里间一推,扬声道:“你可收了你那套虚架子罢,里头是咱东家!出了什么岔子,咱们都得吃风沙去。”

席香踱步进来,那掌柜也没心思管她,只侯在里间门帘处,两只耳朵恨不能贴到门帘上听里头的动静。

穆瑛看他这样忽略她们,便有些不悦,席香看出她的不高兴,伸手拍了拍她,无声摇了摇头。

两人和掌柜一样在外头静静等着了一刻钟,才看到刘大夫一脸严肃地走出来,道:“背上伤口感染了,我开几副药叫药童按时喂他喝,是生是死,且看这几天了。”

他说着,背手转身进内堂去了。

留下三人呆在原地,掌柜的忽然回神,跑着进内堂喊小伙计赶紧去给在雍州的陈珞送信。

席香则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陈令此时趴在榻上,依旧昏睡得不醒人事,他身上衣衫半退,刘大夫替他处理过了伤口,又重新包扎上了。原来她替他绑上的绷带被扔在一旁,满是脓血,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穆瑛想也没想地捂住了口鼻,别过了头。

席香却认真仔细的看了看那绷带,心情顿时就沉了下来。看这绷带的样子,只怕陈令伤口早就裂开了,只是因她伤了胳膊,不方便驾车,是以陈令才一声不吭。

方才陈令昏迷时,她还以为最多是伤口裂开发炎以致他发烧了,从没想过这竟到了要命的程度。

席香心中涌上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似是愧疚又似难过,更多的却是茫然。她想象不出来陈令有朝一日不在了是什么情景,她还欠他一条命没还呢。

席香失神这片刻,似乎看到趴在榻上的陈令动了动,这时穆瑛忽然低声道:“阿姐,咱们现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出去,你身上的伤还未处理,这些天你不在,军中堆了许多事务也需得你来处理。”

“嗯。”席香点了点头,但身子却不动,目光灼灼地继续盯着榻上陈令,但过了许久,他仍是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是她的幻觉一般。

穆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榻上的陈令依旧趴着,身子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并无其他异样。她便迟疑地唤了一声:“阿姐?”

席香收回目光,终究还是以大局为重,和道:“走吧。”

攻下桂州后,席香就随瘦子进入了瘴林,诸多善后事宜,全亏有杨老大镇场,否则还不知桂州会乱成什么样。但杨老大终究不是主将,军中仍有许多事他无法作决定,得由席香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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