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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107)

是以席香回来后,事情如山般就压了过来,要处理事情,还得写折子给皇帝请罪,忙得她一时间连和杨清韵说几句闲话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于身上伤口的药都忘了换,还是杨清韵和穆瑛帮着她记着时间,轮流亲自替她换的。

她忙成这样,和杨清韵说起杨钩的事时,也只能一言带过:“他说留在西戎还有些事要做,待过阵子就来和我们相聚。”

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杨清韵还是清楚的,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确实是有事要做的。但一个小孩子,在西戎无亲无故的,能有什么事做呢?

杨清韵想多问几句,但碍于席香实在太忙,便都压了下来,想着日后得了闲,母女俩再细聊。

好在席香即使忙成这样,她还是记得起要问一下陈令的情况,杨清韵知道陈令为救她才受的伤后,就亲自到医馆里去照顾陈令了。

但陈令依旧是陷在昏迷中未醒,席香每每问起,杨清韵也只能一脸担忧的回一句:“还是老样子。”

席香抽着吃饭的空闲匆匆去看过陈令一次,见他确实如母亲所说那样,依旧昏迷不醒,问那位姓刘的老大夫,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一句:“且看这几天能不能醒了再说吧。”

席香在忧心忡忡中忙碌着又过了两天,忽然从杨清韵口中听到陈珞已从雍州赶到了桂州来,她眼皮莫名地跳了跳。

然后到了当日傍晚,她刚忙完,就看到陈珞匆匆跑到面前来,神情地道:“他怕是不好了,你去看看他吧。”

第076章

“他怕是不好了,你去看看他吧。”

陈珞这一句话音才落,席香脑中便是一片空白,连怎么去的医馆都忘了,只进内堂里屋里,看见依旧趴着没醒的陈令面色苍白得不带一点血色,宛如没了气息一般。

她当场就红了眼,急得拽住同在屋里的老大夫,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怎么会这样?前两天不是说要等他醒吗?不是,您再看看他,是不是缺了什么药?”

那老大夫想挣脱,偏生席香力道大得很,非但没挣脱反而被她拽得更紧,要不是身上衣服的料子好,只怕就生生让她扯下一片衣袖来。

“你现在着什么急?着什么急?”老大夫挣脱不了一个小姑娘,面上挂不住,脸色因而变得很差,语气就更差,“这些天可没见你这么上心,现在才想着急救人啊?我告诉你,晚了!放开放开,你放开我,扯坏我袖子要赔的!”

杨清韵这时候也赶过来了,温声劝道:“香儿,你先放开老人家,咱们出去等,让老人家替陈三公子看看是什么情况。”

母亲的话,席香勉强听进去了,放开老大夫,和杨清韵走到外间。

“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杨清韵拉着席香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咱们等等看看大夫怎么说,这大夫我听说是桂州城里最好的大夫,能妙手回春呢。”

席香垂着眼,一声不吭。回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时间去想这段时间来的事,如今陈令昏迷不醒,让她想起了为救她而死的胖子,还有瘦子,以及不知生死的十一,被压在心里的情绪猛地蹿上来,很快就逼红了她的眼眶。

“阿娘。”席香低声道,“小时候爹和我说只要我变强,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现在我却护不了任何一个人,反而……”是被他们护着。

席香说不下去了,在自己母亲面前,她卸下了所以伪装,就像儿时黏着母亲撒娇那般,席香抓着杨清韵,语气有些软糯和委屈,“爹骗人,我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爹是如此,二叔是如此,胖子和瘦子也是如此,甚至于连十一,她连一只狗都护不住。

如今再加上一个陈令。

不管是谁,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她而去,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席香心中难受,但多年来养成了凡事都往心里憋着的习惯,软着语气说了这一句,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倔强地将刚上涌的泪意逼退了下去,抿着唇低声道:“我怕我以后也护不了你。”

杨清韵听了她这话,不禁心疼起来。这些天,她和穆瑛相处时,从穆瑛口中听不少关于席香的事情,席香是怎么跟着父亲逃荒,在没了父亲庇护后又强自撑起一寨子人的事,女儿一心想着成为别人的依靠,却忘了她自己是个女儿身,不是铁打金铸的,也需要有人能给她依靠。

“不必你护着阿娘,阿娘会护好自己,不给你拖后腿。”杨清韵温柔的笑笑,看到席香眼眶红通通的,心下叹息一声,轻声道:“你不要太自责,他们若看到你这样,也会担心。”

席香点了点头,不过须臾,她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目光坚毅地看向里间,一脸平静的等着老大夫诊脉,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杨清韵的错觉。

她这样,反而让杨清韵更加心疼她,心道也不知道这儿时还会撒娇的娇女儿究竟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养成如今这般石头一般的性情。

杨清韵想着想着,倏然红了眼,怕席香看见,忙又低头拿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

母女俩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大夫和陈珞双双出来了。

席香忙上前,怕吵着里面的陈令,又不敢出声,只望着老大夫,等他说话。

老大夫撇头瞅了一眼陈珞,呵了一声,“且等着吧。”

席香不知这一句“且等着吧”是什么意思,想开口问,那老大夫生怕席香又来拽着他衣袖,忙捏起自个的袖子,飞快走了。

席香无法,只得看向陈珞。

“他……”陈珞只说了一个字,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泪水蓄在眼眶中,只需轻轻一眨眼就能落下来。

席香不由得一慌,正想进去看看,却听到陈珞哑声道:“席姑娘,我这弟弟打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像这样用心对待过一个人,他对你的心意,不用我说,我想你也该明白。”

“我说这番话,并不没有想以此要挟你必须回应他。”陈珞抹了把眼,语气恳切道:“只是希望你至少看在他真心对你的份上,你和他说几句中听的话,让他觉得有盼头,说不定就能早点醒来了。”

席香朝陈珞点头,道了句我明白了,便要进里间,不料陈珞又在她身后道:“席姑娘,你可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事?他这人最是怕吃苦,原来半点累活都不肯干,可为了你,睡了二十多年的懒觉不睡了,天不亮就起来和我大哥练武,永安堂事情那样多,他忙得跟陀螺似的,还挤出时间千里迢迢的到雍州只为见你一面,平常看见了什么稀奇有趣的玩意儿,第一反应就是拿了送你,你仅仅是出于礼貌,回送他了一把匕首,他就乐得险些脑门撞门上……”

“这一次,明知桂州战事未停,他仍是冒着性命危险来桂州了,名义上是传旨,实际上还不是想看看你平安与否有没有受伤。”顿了下,歇口气,陈珞又接着道:“结果得知你进了瘴林,我那没出息的弟弟急得自己抱着狗就追进去了,找了足足三天没合眼,在里头挖出人来,以为是你,他差点就急疯了。后来他养的狗子嗅着气味追往西戎,他也毫不犹豫就跟着去了,完全没考虑他这个时候去西戎会有多危险。席姑娘,他豁出性命来待你,难道只能得你一句我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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