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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出书版)(12)

黄鹂儿就是一个那么善良的女人。可是,那么善良的女人因他遭受天底下最不幸的事情。她却至死都没有怨恨。荆轲再次说不出话来了,铺天盖地的愧疚,再次把他淹没。

黄狗儿抬起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得很灿烂,也很残忍:“大侠客,请一路走好。”

【拾】

刺客来至秦国。

秦国都城格外繁华,市井喧哗,馆舍酒香四溢,人们依旧为生计奔波劳碌。

“秦国的酒味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秦舞阳撕着羊腿,吹嘘完自己的威风,大大咧咧地说,年纪不大的他虽身材高大,武艺超群,但头脑尚稚嫩,似乎只觉得刺杀是勇士值得炫耀的事情,却未曾把死亡放在心头上琢磨过,“肉倒是比较香,手艺不错。”

荆轲觉得这种临死前依旧想着吃喝的少年对生活还充满热爱,怕是容易出乱子,可惜劝了几次,少年固有的骄傲和自信也不会把老家伙的话放在心上,让他心灰意冷,无法开口,他在看街角那对年幼的卖花姊弟。

女孩高挑身材,白净脸蛋,拿着手帕呵斥幼弟:“怎么又玩成了泥猴儿?刚上身没几天的新衣服全被糟蹋了,看回去阿娘不揍死你!”

男孩开始哭鼻子:“大毛追我,我摔了,大毛坏,我乖,阿姊,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叹了口气,捏了把他的小鼻子,笑道:“咱们去井水边,阿姊悄悄给你把衣服洗干净,待太阳下山也晒得差不多了,干干净净地回去阿娘就不会骂人了。”

男孩扭捏:“那太阳没下山前,我不是光屁股了?”

女孩继续捏他鼻子:“你还知道羞?那么大还怕狗,丢人!好了,不哭,回去阿姊给你煮个鸡蛋吃。”

男孩破涕而笑:“阿姊最好了!”

“知道阿姊疼你就好。”

“嗯!等阿牛长大会努力挣钱,给阿姊买花戴。”

“好好好,等小阿牛挣钱给阿姊买花戴。”

女孩莞尔,他们携手而行的身影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

荆轲原本想多等几天,等朋友到了再动手,奈何燕人心焦如焚,催了又催,迫于无奈,只好按原计划行事。今天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顿晚餐,太子丹唯恐他们不敢动手,再次派人给他们送酒饯行,言词间尽是捧杀,这杯断头酒,喝着格外香醇。

秦国和燕国到底有什么区别?

喝着美酒,荆轲的心头莫名涌起了一丝迷惘。

【拾壹】

荆轲带秦国叛将樊於期之头及燕督亢地图进献秦王,相机行刺。

秦王大喜,设九宾之礼,咸阳宫接见,态度极其殷切。

秦舞阳忽然怯场,瘫软在地,荆轲献图,燕国地图徐徐展开,易水如蜿蜒美丽的丝带延伸开去,两个国家的景色仿佛出现在眼前,不知为何,他突兀地抬头看了眼秦王。

“壮士处事不惊,是贤才,以后可为本王效劳?”秦王摸着胡子,开心地说,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热切,这样的神色他也曾在太子丹、在田光、贵族们的脸上见过。荆轲的小腿忽然隐隐作痛起来,他好像看见了那名葬身易水的美丽少女,看见了在血泊中的少年宛如疯狗般的眼神,耳边也反反复复响起那句带着刻骨怨恨的质问:

“秦王和太子丹有什么不同?”

秦王求才若渴地看着他,太子丹求才若渴地看着他。问题的答案让荆轲的心再次顿了顿,地图展开,图穷匕见,秦王惊。

他却停了短短的一个刹那,演练熟悉的动作出现了半分迟疑,叫嚣着勇猛的秦舞阳已瘫软如泥。

黄狗儿却是个真正的刺客,他成功刺乱了自己的心。荆轲回过神来,手中匕首已慢了半拍,被飞掷的药囊打偏,秦王拔出了长剑。

他靠着柱子,疯狂大笑……

【拾贰】

秦王政二十年,荆轲刺秦,败。

秦王政二十一年,秦军攻破燕国,太子丹逃亡辽东,被燕王喜斩首献与秦国。

秦王政二十五年,秦国灭燕。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国灭齐,六国统一。

荆轲,喜好读书击剑,为人慷慨侠义。后游历到燕国,被称为“荆卿”(或荆叔),随之由燕国智勇深沉的“节侠”田光推荐给太子丹,拜为上卿。秦国灭赵后,兵锋直指燕国南界,太子丹震惧,与田光密谋,决定派荆轲入秦行刺秦王。荆轲献计太子丹,拟以秦国叛将樊于期之头及燕督亢地图进献秦王,相机行刺。太子丹不忍杀樊于期,荆轲只好私见樊于期,告以实情,樊于期为成全荆轲而自刎。

公元前227年,荆轲带燕督亢地图和樊于期首级,前往秦国刺杀秦王。临行前,许多人在易水边为荆轲送行,场面十分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荆轲在告别时所吟唱的诗句。荆轲来到秦国后,秦王在咸阳宫隆重召见了他。荆轲在献燕督亢地图时,图穷匕首见,刺秦王不中,被杀。

【秦】

燕归来

秦王政二十六年,秦统一六国,设三公九卿,统一货币、文字、度量衡。

政权更改,天下百废俱兴。

【壹】

每一个女孩都有闺中好密友,郑燕儿也不例外。

她父亲是沛县的头脸人物,家里使得起好几个奴仆,母亲和县令夫人是闺中好友。后来县令的另一位姓吕的至交好友为避祸送来家眷,其中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三个女孩子年龄相差不远,兴致相投,斗花草,占花令,传花鼓,嬉闹不休,最是热闹。没几天就混熟了,后干脆学着古人义结金兰,经常同吃同宿,说着说不完的闺房姊妹悄悄话。

三姊妹往下排,最端庄温柔的是大姊吕雉,圆圆的脸长得很福相,知书达理,孝顺懂事,最活泼开朗的是三妹吕嬃,小小年纪长得明艳动人,就是在家被父母偏宠得有些骄横任性,她说话最是伶俐,偶尔会呛得人回不过气来,为此没少被大姊埋怨。可是,她们间最漂亮的还数郑燕儿,白皙的皮肤没有半点瑕疵,秋水般的眸子顾盼间仿佛会说话,樱桃般的小嘴红润欲滴,身材高挑,细细腰肢只够盈盈一握,她还特别会打扮,绿色罗裙,双丫髻上别上单朵金蝴蝶,配着翠绿丝带。

三姊妹无论往哪里一站,就是所有人视线的集中处。人人都猜,这样的美人们究竟能落谁家?

猜来猜去花期近,一家有女百家求,媒婆踏破了门槛,两家父母拎着青年才俊翻来覆去看,好生为难,真是揉碎了心肠。

春日里,晴朗好天气,小花园的消暑竹亭中,吕雉正在描绣图,郑燕儿檐下喂鹦哥,吕嬃却在用花瓣掷鱼儿,大家百般无聊,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闷,旁人能忍,吕嬃却是忍不了的。她掷了手中芍药,开始眼馋地看郑燕儿发髻上的蝴蝶珍珠串,有心想借,郑燕儿倒不会不许,就是畏阿姊像上次借丁香镯子般板起脸来教训她不懂事,又怕被告诉母亲让自己挨训,不由含酸道:“二姊长得真好看,又会打扮,我娘总念我们俩姊妹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好,念得我耳朵都快起老茧了。”

吕雉略皱眉,斥道:“但凡你坐得住一点,别像个猴儿般扭来扭去,把满池鱼儿吓得到处跑,谁稀罕念叨你?”

郑燕儿没听清她们说什么,看见满地落花,打趣道:“嬃儿就是爱耍,快疼疼这满园芍药吧,否则这百香园可改名叫无香园了。”

“你们就爱说我,”吕嬃来沛县前亦被大家夸做美人,如今被压了一头,对郑燕儿格外嫉妒些,如今心里有些不痛快,嘟着嘴将手里落花丢开,转转眼珠,忽而又笑,“听说邻县的刘家要和二姊提亲,听说刘三郎长得也好看,想必二姊是看上了,怪不得最近那么端庄。”

郑燕儿羞红了脸,戳着她脸蛋道:“去去去,那草包送我都不要。”

吕嬃见对方窘态,大喜,拍掌笑道:“原来三姊是心心念念要嫁读书郎,喜事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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