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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56)+番外

有时他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明知道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真的被揉进另一个人身体里,却还总是做出这样的努力。

余初不该这样纵容他。是余初的顺从在滋养他变态的那部分,余初心底的疯狂勾引着他关在笼子里的疯狂。

有时他看着余初那犹带有生长迹象的细瘦身体,想起它被自己折成一只濒死的鹿,顿时又意识到,变态和疯狂的其实只有他,非人的也是他。他向来对自己这种非人的状态深深地厌恶着,艰难地与这种厌恶共处,而现在他还要努力不让这厌恶殃及余初。

余初在沉睡中被紧紧地勒醒了,睁开眼看到谭知静的那双眼睛近在咫尺,深晦地望过来。手臂如蟒蛇般逐渐绞紧,肺里储存的空气渐渐排空,胸腔干瘪下去,并且无法在结实的手臂的压制下扩张开来。余初咧嘴笑起来,于眩晕中闭上眼睛,使劲最后一丝体力用腿将谭知静也绞住。谭知静带着他翻滚,两人像动物搏斗一般。

余庆春最先发现余初不一样了。

有一天他坐在沙发上,余初从他面前经过,被他喊住,从头到脚地打量,想看看到底是因为哪里有了变化,导致这个一直长在自己眼前的孩子突然呈现出陌生的面貌。

但余初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的,余庆春用他敏锐的目光打量再三,最终也只能归因于穿着,便问他,为什么天气越来越热,反而从短裤穿回了长裤。

余初伸了伸腿,笑着说:“长裤比短裤帅。”

余庆春也笑了,说自己要像他这么年轻,才不在夏天穿长裤。

知静哥哥也穿长裤,“大人”都得穿长裤。最性感竟不是裤子脱下的时候,反而是结束以后穿回去。只穿这一条长裤,肩胛骨之间的沟壑中残存着汗水,裤腰松松挂在胯部上方,赤脚走出卧室;很快,他就会拿着一杯水回来。

自从他表现出对皮带的憎恶,知静哥哥在他跟前时就总会将皮带藏起来。

余初有时觉得自己和妈妈一样可悲,在讨好余庆春时会偶尔不自觉动了真心,然后在被赐予关爱时感到满足。但他过后总能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和妈妈一样的错误:怎么能享受这种被恐惧覆盖的爱呢?他会为自己之前的软弱感到恼火和羞耻,以致在余庆春面前都感觉到屈辱,觉得低他一等。

但是现在余初不再有这种感受了。他站在余庆春面前自然地微笑,内心则充满高傲,就如他们此刻的位置,余庆春坐在沙发上,而余初站立着,高他一截。

余初怀着这种骄傲从余庆春眼前走过去,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去乞求对方的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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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看余初,心疼他爱得卑微,但余初在自己的爱里感受到骄傲。

第52章 陪酒

那天,谭知静提前告诉余初不要去找自己,说自己会应酬到很晚。但余初后来知道原来他是要和余庆春出去。

余初是听见余庆春在和别人打电话时提到谭知静的名字才知道的,余庆春说:“我叫上小谭了,他能喝,又会来事儿,能帮我挡一挡。”

能喝,会来事儿,简直是在说别人。

等余庆春打完电话,余初忙问:“今天和谁吃饭,这么能喝?”

余庆春说是和几个南方的老板。

余初惊讶地问:“不是说南方人不爱喝吗?”

余庆春也纳罕起来,问他:“谁告诉你这个?”

当然是谭知静。

余初没能及时想出怎么撒谎,再想圆的时候已经显得不自然了,干脆岔开话题,问余庆春:“还有人敢灌你酒吗?”

他话里的吹捧意味让余庆春满意地笑起来,说:“不是敢不敢,是那几个太能喝,喝起酒来六亲不认,连我都怵。”

余初一听,这不就是酒疯子吗?这种人怎么能让知静哥哥去挡呢!

“那怎么叫谭老师呢?我看他不像能喝的呀。”

余庆春不在意地笑笑,只把谭知静当作一种酒桌上的典型讲给余初听:“你不能小瞧他。他可能酒量确实一般,但是他有厉害的地方,就是喝多了不显,不上脸不上头,不会失态,还不吐得满地都是。这样的人实际上最厉害,因为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时候醉的。他能陪你一直喝下去,直到把你喝趴下为止。”

余初听着只觉得胆寒,槽牙都要打颤了。

他还想争取,说了几个人选,都是能喝的,想让他们把谭知静替下来,都被余庆春否决了,嫌他们这个口才不好,那个形象不好,那个喝不了红酒,一口就倒。

余初还想再说什么,但余庆春已经对他的热心表现出疑惑,让他不敢再提了,只好改说想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余庆春轻蔑地一笑,“都是商人,还是那种没文化的暴发户,你别去,乱哄哄的。”

余初听出他的意思,心里更是抽紧,问:“他们吃完饭还干别的吗?”

余庆春说:“他们想干别的也得等吃完饭以后了,到时候我就不陪着了,让你谭老师跟他们去。”

余初什么都顾不得了,说:“我想去!”顿了顿,将话打磨得光滑些:“我还没见识过那种老板是什么样呢。”

余庆春盯住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怎么懂这个了?还知道帮你妈看着我啊……你妈都没说不放心。”他抬手在余初脑袋上揉了两下,说:“想去就去吧。”

坐上车以后,余初又在余庆春的言谈间得知这几个商人是从沿海过来的。听到那几人的籍贯,余初心里又是一紧:他亲爸爸就是那个地方的人。但许是因为没有喝酒,余庆春提那地名时倒很平静,然而余初慌乱的心跳难以平复下去了,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他跟着余庆春到了包间,谭知静自然早就到了。凉菜和几个保温的热菜也都摆上桌了,白酒配着分酒器,红酒在醒酒器里醒着,整齐地码放着。知静哥哥做事总是妥帖的。

余初担忧地瞟向谭知静,谭知静的眼神也从他的脸上掠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真正地看过来,就连余庆春让余初和谭知静问好的时候,余初都看出他虽然笑着看着自己,但眼里覆着一层隔膜,导致他看自己就像看其他人一样感情虚伪。

余初只好返回到进门后谭知静看向自己的第一眼,意识到知静哥哥可能是生自己的气了。

对方是三个人;余庆春这边,余初不能算,也是三个人:除了谭知静,还有一个余庆春的心腹下属小赵。余初知道这个小赵狡猾得很,不会真喝的,余庆春当然也不会真喝,就只剩下谭知静了。

果然,稍微热了热场,余庆春和小赵就不再提杯了,对方那三个人的身子渐渐全都朝向了谭知静。

谭知静在余庆春和郑副处主导的饭局上就显得文质彬彬,别人说他是高材生他也不否认;而今天在这些暴发户面前,他就也像暴发户一样,和他们一起说着粗俗的话,为彼此的下流笑话捧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