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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39)+番外

然后他在被余庆春遮蔽的视野边缘看到谭知静,以六七个大人小孩儿作背景,挺拔地站在那里,微笑地看向他们。世界顿时清静下来。

谭知静穿了一件半袖的灰色休闲款衬衣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再仔细看,原来是长袖衬衣将袖子挽了上去,挽得十分整齐,刚过手肘。余初第一次看到谭知静的小臂。

谭知静搬动椅子,请余庆春过去坐,于是余初光明正大地观察起来:他看到谭知静小臂上肌肉如何随着他搬椅子的动作而发生变化;还有手背上那几道淡青色的血管,原来是一直延伸到上面的,再逐渐变淡、消失进皮肤里;还有那些汗毛,看似安静地伏在手臂上,实则第一眼见到就向他散发出强烈的吸引力。

余初将谭知静的这个夏季的形象深深地印进脑子里。

人们开始谦让主座,郑副处还没来,那个座位只能是余庆春的。为了这么一件结果既定且显而易见的事,余庆春还要再三推诿。余初觉得起码在这件事上,郑铎他爸要比余庆春强,郑副处起码不会这么墨迹。

余初仿佛不会走路似的被余庆春带进那一团人里,谭知静也掺和其中,这时郑铎一家也到了,一下子变得更加热闹,让座位的游戏似乎玩儿不到尽头了。

余初在这一团热闹里偷偷地朝谭知静笑了一下,谭知静脸上带着和别人一样的冠冕堂皇的笑容,视线略往下一落,在余初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

但只凭这一眼,余初就知道他和自己是同谋,他们两个是一样的,都对这场欢迎仪式充满轻蔑。余初心里顿时一片火热,同时更放心了,他确定谭知静真的没有忘记和自己的约定。

最后座位是这样排的,因为是高考庆功宴,余初和郑铎应当是今天的主角,就让他俩坐主座。两个主座,也分贵贱。这里的包间早都设计好了,朝向门口的座位亦向东,所以只看左右就好。郑铎也受不了这个,一屁股就坐下了,余初瞟了眼余庆春,获得许可后才坐到郑铎右边。

接下来就好说了,郑副处挨着儿子坐下,然后是夫人;余初家却是让妈妈坐中间,余副局宁可掉价也要坐在外面。

余初和郑铎说着话,留意着谭知静被余庆春安排到他右边的座位。余初在心里替谭知静高兴。以往谭知静总要坐背对门口的那个座位,要充当服务员,没法好好吃饭,他希望谭知静今天不要再饿着肚子喝酒了。

只是这样坐得近了,就不方便偷看了,余初只能在谭知静起身敬酒或者帮人倒酒的时候匆匆地瞟上两眼。

知静哥哥应该很开心吧?今天同桌的还有两个姓氏后面带“总”的,余初知道他们也是搞工程那类的,余庆春介绍他们互相认识,说小谭可靠,让那两个“总”照顾一下。

郑铎有些纳闷地问余初:“他什么时候跟你爸更熟了?”

余初笑了笑,没说话,但似乎就是这样的,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谭知静跟着余副局出来的次数比和郑副处多了。

应付完一轮有关高考和大学的寒暄,余初得了闲,手藏在桌子底下给谭知静发消息:“鱼好吃。”发送出去后,他耳朵灵得听见谭知静那边响了一声提示音。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揣回兜里,兴奋地等着谭知静怎么找机会看手机,想看他怎么反应。

可谭知静没反应。

余初咬起筷子头,用木头磨牙,他的牙根里生出一种难耐的酥麻,需要这个动作帮忙缓解。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知静哥哥,饭局好无聊。”

妈妈在旁边小声提醒:“饭桌上别玩儿手机。”

余初知道她没说的半句是:“你爸爸看到又要说你。”

余初把屏幕按灭,把手机塞进兜里。

可谭知静还是不看手机。他只顾着和那两个“总”说话,对他们笑得那么热情。

余初嫉妒了,找准机会站起来,开始挨个敬酒。他说起敬酒词一套又一套,先从自己爸爸开始,然后是妈妈,接下来就得调转方向,敬郑铎的爸爸。他和每个人说的词儿都不一样。

终于轮到谭知静,对方也站起来,余初刚要开口,余庆春喊住他,说:“跟你谭老师喝的话,得倒满,这段时间太麻烦你谭老师了。”说着就要给他添酒。

谭知静说不用这么客气,又说哪儿能算是麻烦,让余初抿一口就行了。

但余庆春说余初这些半大孩子用的都是小杯,干一杯不算多。谁都看得出余副局对自己儿子在酒桌上的好派头深感骄傲,他自己就是千杯不醉,也希望儿子在人前多表现这一长处。

这时就显得谭知静的客套有些不合时宜了,余副局已经在给自己儿子倒酒了,他还在旁边一直说“够了”“不用”“可以了”,就像不识抬举一样。

余初意识到谭知静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喝酒。他下意识瞟眼酒瓶上的度数,才四十多度,对他来说其实不算高的,他以前连六十多度的原浆都喝过。

余庆春让他把这杯干了,让谭知静随意。

余初举着酒杯说着感谢谭知静的话,谭知静听着,脸上那场面化的笑容不够诚恳,余初看出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端的酒杯上。

余初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笑眯眯地对谭知静说:“我听老师的。”他努力不去看余庆春的反应,把酒杯放到桌上。但余庆春的不满是非感官的,以无形的状态刺穿着他。

谭知静始终那样得体地笑着,说:“我来干一杯吧,希望小初和郑铎高考都取得好成绩。”说完,仰着头不换气地大喝起来。

他当然是用的大杯,这种大杯如果要干杯,通常只倒至半满,而他这杯是接近全满的。他一口气喝到杯子见底,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一口在嘴里停了一瞬,然后像吞一块石头似的把它吞了进去。

桌上顿时一片叫好声,夸赞他年轻有为,也夸余初,说他小小年纪风度不凡,有其父必有其子。余庆春板着的脸在这热烈的气氛里渐渐舒缓开来。

余初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无法平静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和谭知静单独待一会儿了,他得把身体的一部分靠在谭知静的身上,否则将难以支撑自己的体重,他还要碰一碰谭知静的皮肤、闻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就够他继续幸福地活下去。

第38章 你有三十岁吗

余初用只有谭知静能看懂的乞求的眼神投到对方身上,越过自己的双亲。他也知道必须得收敛一下了,可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谭知静不得不朝前倾了下身子,越过余庆春和余初的妈妈,问余初:“小初和郑铎还想加什么菜吗?”他眼神里有对余初的提醒,又怕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余初身上,便又对余庆春说:“今天算我的。”

余庆春笑起来,说还轮不到他,让他不要操心,谭知静就意有所指地说今天应该他来请,那两个“总”也过来抢着要去结账,都被他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