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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11)+番外

“为什么选了理科?”谭知静一针见血地问。

“因为我爸学的文科,我要跟他不一样!”余初笑嘻嘻地回答。

谭知静只当他随口乱说,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数理化三科的卷子放在最上面。

余初没猜错,谭知静也是一中毕业的,这么多年来,学校的规矩一直没变过,月考的理综试卷虽然是按高考模式来出题,三科的试卷却是分开的,方便科任老师批改和讲解。

谭知静看着这些印着母校名字的卷子,不由回想起自己像余初这么大的时候的样子。

“你需要参加高考吗?”他问余初。

“要。”余初点点头,“你那天听见郑铎说的了,是吗?他想直接出国,但是郑叔对他老是不放心,怕他在外面惹事,咱们这边就是这种风气,都谨慎……其实要我说,出国才好,在国内惹了事更麻烦,所以我觉得郑叔其实是舍不得,怕郑铎一去心就野了,不愿回来了。”

谭知静对他这番颇显世故的发言没有表态,余初就知道自己表现错了,不该提这个。

“所以你也要先参加高考?”

余初不敢乱开口了,只点头。

“然后呢?在国内上一两年大学吗?”

余初转了转眼珠,“应该是吧……”余副局曾经说,只要他能考过本科线,就能在本省随便挑大学。他冷不丁又想起郑铎那句:“你巴结好我爸比考十个博士都有用。”

余初敏感地去看谭知静的脸,见他正看自己化学卷子上的分数:46。脸上顿时一阵火烧火燎的痛,眼里也烧得干涩,但马上又有点湿漉漉的,感觉立刻就要哭出来。

谭知静不经意看到他这表情,诧异地挑了下眉,安慰道:“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他语气这么温柔,余初更忍不住了,忙低下头“嗯”了一声,假装翻找课本,把眼泪忍回去。

他也不知道刚刚那股强烈的羞耻与愤懑是从何而来。也许要等他长大了,再回忆此刻,以及与此刻类似的时刻,才能领悟到,这是他少年人的敏感在那些理所当然的事里发现了强烈的不合理,一种模糊的新认知开始出现在他尚未稳固的三观中。

谭知静似乎是察觉到他此时的脆弱,问他:“喜欢生物,是吗?能考满分很不容易。”

余初不太敢开口,怕一说话就显出哽咽声,只是点了点头,从桌角堆成一摞的书里抽出一本大部头的《生物学概论》给谭知静看。

说是概论,已经有好几百页了,标准的A4大小,密密的排版,随便翻开一页,其枯燥程度让谭知静读起来都吃力。而余初是真的看了这本书的,不仅读了,还有划线和注释,一些空白处甚至还有手绘的植物插图——这都是一个没有学过画画的小孩儿凭本能和耐心一笔一笔描绘出来的叶片、花蕊和根茎。

这一刻,谭知静决定好好教余初。

他把这本《生物学概论》合上,语气温和地对余初说:“我们先从这张化学卷子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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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初那一刻感受到的不合理是现实的不公平和不公正。羞耻是为自己,可以仰赖余副局在高考中走捷径,而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其实也没什么真本事);再深一层是他意识到自己现有的好生活、包括能把谭知静请到家,都是因为他憎恨的余副局。愤懑是替谭知静,那么与众不同的人,却因为权势和潜规则,低一些人一头,连郑铎都能对他吆五喝六。

这章其实还没写完……这周末装家具来着,太累了,真不好意思!明天补上后面的!

第10章 流浪的猫

上次在喧闹的包间里,谭知静帮余初做那张数学卷子,是用了“知其然”的方法,而这会儿讲这张化学试卷,他希望余初能“知其所以然”。于是从第一题开始就要去翻课本了,然后不停往回倒车,几乎翻到课本的开头。

谭知静没有显露出不耐烦,相反,他讲得很细致,大概扫一眼回忆起知识点,然后讲出来。

可是余初听不进去。他只能听见谭知静的声音,却没法把那些字句连起来。他以前只知道谭知静长相迷人,第一次发现他的声音也那么好听——也可能是因为在讲授知识,所以声音那么温柔。

余初被他的声音热得发烫,忍不住看一眼他的脸,又被他严肃的表情冰了一下。热一下、冷一下,余初像是害了精神上的疟疾。

谭知静讲完一个知识点,问余初:“懂了吗?”

余初稀里糊涂地点头。

谭知静又指那道题:“能自己做出来吗?”

余初羞得无地自容。

两人僵了一会儿,余初极害怕他厌烦,羞愧地说:“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自己看会儿书吧……哦对了,你想喝点儿什么吗?”

谭知静的一只手在书桌上无意识地点了几下,说:“我用另一种思路再给你讲一遍吧。”

余初惊讶地看向他。

“但是你要认真听,听不懂的地方及时打断我,不要不懂装懂,好吗?”谭知静的声音依然温暖,冷和热汇聚到一块儿,像置身于冬日暖阳之中,余初慌乱的心情霎时平静下来。

之后的讲题就一路顺遂了,直到闹钟响起来,两人同时惊讶时间过得这么快,对视了一眼,谭知静浅浅地笑了:“你学得真的挺快的,这段时间如果持续努力,肯定能提上去不少。”

余初被他夸赞得受不住,赶紧尿遁了。

他在洗手间里冷静好才出来,看见谭知静还坐在原处,正翻看他那本《生物学概论》。

他走过去,听见谭知静问他:“看这些不觉得枯燥吗?这应该都是大学的知识了。”

余初欣喜他不急着走,也坐回去,说:“我喜欢动物和植物,我觉得它们都比人类好……我还有好多别的生物书呢,比这本有意思,你想看吗?”他说着,就要兴致勃勃地站起来给谭知静拿。

谭知静笑着摇摇头。余初只好又坐回去,想了想,问谭知静:“你知道这几万年来,地球上最成功的生物是什么吗?”

谭知静当真去想了一下,“你既然这么问了,就肯定不是人类。”

余初狡黠地笑了,又发自肺腑地赞美:“你真聪明!”

谭知静还是那样淡然的表情,继续猜:“是哪种细菌或者病毒?”

余初高兴地叫道:“是小麦!没想到吧!小麦利用人类大肆繁殖,饿了有人类给它们施肥,渴了有人类给它们浇水,农耕时代的人们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伺候小麦!”

谭知静又社交地笑了,是笑他小孩心性,典型的青春期小青年,思维和情绪都是蹦蹦跳跳的。

余初也看出他对自己说的不感兴趣,悻悻地低头转了几下笔,忽又问:“我以后怎么叫你呢?要喊你老师吗?谭老师?”

谭知静说:“……你之前怎么叫,就还那么叫吧。”

余初眼珠转了一圈,“但是我还有一个哥哥也姓‘谭’,都叫‘谭哥’就混了……要不我叫你知静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