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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一缕烟(12)+番外

谭知静不在意地说:“都可以。”

余初又问:“你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知道的知,安静的静。”

余初立刻从桌角那一摞书里抽出一本《唐诗三百首》,装成现场翻找的样子,口中念叨:“你等等……我有印象……啊,找到了!你看这句,‘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谭知静,“和你的名字像不像?”

谭知静望着那句诗,没有说话,让余初心里渐渐又开始不踏实了。

“就是从这首诗来的。”谭知静忽然又开口了,“我妈给我起的名字。”

余初在他眼里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忧郁,被迷住了,傻傻地问:“是什么意思呢?”

谭知静指向他手里的书:“你诗里不是有注解吗?”

余初傻傻地低头去看,“人的心态平和淡定,海鸥也会感知的。”

谭知静眼里的那抹忧郁不见了,他总是一副平和又淡定的模样,可是余初不是海鸥,他不知道谭知静在想什么。

谭知静看了眼表。

余初着起急,掉豆子似的问:“你们家的工厂是不是在郊区啊?你住在哪儿?来这儿远不远?”

谭知静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连是不是不耐烦了都看不出。

“我住市区,不远。”

“那你得经常往郊区跑吗?是不是很辛苦?”

余初其实是想说:“你家做的是建材生意,又认识郑副处,想来也是有涉足房地产生意的。可这些年但凡和房地产挂钩的都不好过,谁有门路谁能活,我帮你牵线余副局好不好?”

可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来,根本说不出口,这会儿当着谭知静的面去想这些话,更是没来由地一阵难过,眼里又开始发涩。

谭知静站了起来,“那今天先到这儿,你自己也再看看,下周我还这个时间过来,可以吗?”

余初想不出不招他烦的挽留办法了,只好也站起来,说:“谢谢你……”连酝酿了好几天的“知静哥哥”都喊不出来。

走到客厅,余初忽又福至心灵,问:“你要洗手吗?”

谭知静犹豫了一下,余初已经热情地给他指路:“那边!”

手心和指腹的细菌早就在想象里疯狂地繁殖了,谭知静向自己的洁癖投降,走进余初家的洗手间。

就像那次在学校洗手时一样,余初又是站在门口,看谭知静用外科医生手术前后的手法洗手,忍不住问:“你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这么洗手吗?”

谭知静搓着手上的肥皂泡,说:“当然不是。”

余初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摸不准,便朝前走了一步,歪了下头。这时谭知静也看过来,脸上带着笑,不是那种敷衍的,而是像在传递什么信息,需要几分灵犀才能看懂。

余初顿时心脏狂跳,大受鼓舞地往前走了两步,问他:“为什么呀?”正好见谭知静洗好了,忙又像上次那样帮他关水管。

谭知静在洗手池里轻轻地甩了几下手,没有回答,却问道:“你们学校那种事多吗?男生欺负女生。”

余初反应不过来地摇摇头,随即灵光闪现,“你不会是替你姐姐家的小孩儿问的吧?”

谭知静欣然地叹气,“确实是,我姐他们现在就开始担心我小外甥女以后会不会性格软,会不会被欺负。”

余初又呆住了。谭知静只有在说起家人时话才会多起来,可他又不懂了。

“小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谭知静的眼神陷入回忆,笑容幸福地说:“又湿又皱,可怜巴巴。”

余初惊讶地张大嘴巴。

谭知静不知是因为想起外甥女当初起名字的艰辛,还是此时看余初可爱伶俐,又或者只是因为余初之前问过他,所以他才问回来:“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余初在电话里听他喊过自己,远远没有过瘾。这会儿他清楚地看到那双薄唇是如何动作的,那唇上的纹路产生了怎样的变化,谭知静如何用他那暖和的嗓音喊他的名字:“余初?”

余初情不自禁向前倾身,像是要朝着那双嘴唇追过去。他略一凑近,那双嘴唇就敏感地向后撤去,完全无意地划清界线。

余初踮了下脚,站直回去,“初中的初。”

谭知静说:“这个字在名字里也不常见。”

余初松了口气,感激他没有问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送谭知静出去的时候,余初忍不住又问:“你觉得那件事我做得对吗?”

谭知静已经换好了鞋,直起身想了想,说:“如果让我说,你这个年纪可以适当放肆一点,只要别太出格……如果不好衡量出优劣,就做你想做的——我走了,下周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前备出来,下周日见。”

谭知静像是转瞬就离开了。余初盯着大门又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天翻地覆的幸福。

他冲到阳台,扒着窗玻璃往下看,等了一会儿才看见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谭知静从楼里走出来。

余初隔着玻璃贪心地望着,看谭知静如何将双手插进兜里,然后右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之后两只手就一直留在温暖的大衣兜里面,让余初的双手都跟着暖和起来。

一只流浪的小猫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故意挡住谭知静的路,然后绕到谭知静脚边,用脏兮兮的身体蹭谭知静笔挺的裤腿。

余初心里一下子揪紧了。这是小区里最不招人喜欢的流浪猫。他们小区临近公园,常有流浪猫跑过来讨食。一些流浪猫品种高贵,或者长得漂亮,就总能获得食物。这只猫丑,就总被驱赶,还有小孩儿打它,往死里打。

余初每次看见它,都要使劲儿忍住不去喂它。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不能让它以为危险的地方常有食物。

他紧紧攥着拳头,盯着楼下面。那只脏兮兮的丑猫还在蹭谭知静。余初能懂它,它其实最怕人,可它最难获得食物,所以要比别的猫更会讨好。

可是它太丑了,瘦到皮包骨头,就更丑了,还那么脏。余初不敢看下去了,怕看到谭知静像别人一样把它一脚踢开。

余初扭过脸,双手无助地罩在脸上,用一只眼睛的余光偷瞄,看到谭知静弯下腰,把赖在他脚边不走的小丑猫抱开。

接着,谭知静也离开了。

余初又趴回到窗户上,看着那只丑猫孤独地趴在路边上,蜷成一个球。

这样看着,过了很久,似乎又没有太久,谭知静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包猫粮。余初看到谭知静蹲下来,长风衣的后摆自然坠了地,会粘上土。

谭知静倒出些猫粮,饿坏了的小丑猫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从阳台上看它的动作都能看出它有多饿。地上的那一把猫粮很快就吃完了,于是谭知静又倒了一些出来,又吃完了,继续倒。

他每次都只倒一点点,可能是怕猫撑到。

猫渐渐吃得没那么着急了,谭知静站起身,看看手里还剩了那么多的猫粮,像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仰头看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余初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