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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跟你走(6)

“你这张嘴哟,我是说不过你了。小子,公司的事情别太急,传统行业不比从前了,东山再起得慢慢来。”

顾行云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老头儿,心尖儿发酸。

顾海生年轻时驰骋商场,霸气潇洒,做起事来从来不带犹豫。自打去年顾家被人陷害,又变卖了部分产业,他老得越发快了。

“我心里有数。”顿了顿,顾行云继续吃蟹,嘴里滋味却淡了。

顾海生将装着酱油醋的小蝶推到顾行云面前,“在山里待了那么久,又特意跑一趟南城,跟着的人不少吧?”

“嗯,一路上都不敢用身份证。”见他老爹皱起眉头,顾行云又笑,“老头儿,担心我啊?您儿子什么能力您不知道?这些年您在我身上的钱可都没白花。”

“知道你厉害。”顾海生说,随后又问:“膝盖怎么样?明天去医院复查一下吧。”

“嗯,有时间就去。”

“要不还是换个人去做吧。”老头儿到底心疼儿子。

顾行云放下螃蟹:“别介,换谁我都不放心。再说,换了人,我在山里的苦不就白吃了。”

“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行吧,就让我看看这盘棋你究竟准备怎么下。”

见他爹宽心了,顾行云心里也松快了,一口气又吃了两只蟹。

*

十一月初,北京正式入秋,温度骤降。

顾行云在医院里取片子的时候看见一个长卷发涂红唇的女人。

几分钟后,司徒雨收到一条短信——

“没人找你麻烦吧。”

司徒雨也在医院里,她看一眼短信内容,没理会。

快一个月了,要有麻烦早就有了,白问。倒是顾行云走后的第二天,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到司徒霖和她姑姑的那场纠缠,又梦到一些司徒家的往事,每个夜晚都在痛苦与煎熬中度过,身心俱疲。

今天放假,她特意来看心理医生。都说梦是心理的暗示。

温柔的女医生正在分析她的症状,司徒雨走了神,想起那天晚上,又想起顾行云说的话,过了会儿,她回复过去——

“没。”

收到回复,顾行云扯了扯嘴角,随即走进医生办公室里。

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不苟言笑,看到顾行云进来,松了松眉头,“片子给我看看。”

“嗯,保养的不错,但还是有积水,像骑自行车、打篮球、跑步这种运动就尽量不要做了。”

顾行云问:“不影响生孩子吧?”

张医生别他一眼:“该生生你的,你伤的是膝盖,又不是生殖器官。”

“得嘞!那您忙,我撤了。”顾行云站起来准备走。

张医生叫他一声:“小顾。”

听着这语气不对劲,顾行云开玩笑道:“怎么,这么久没见,舍不得我?”

“姜医生要结婚了。”

顾行云食指刮了刮眉毛:“哦,恭喜她啊。”

“没良心的,那会儿你伤得那么重,多亏人家姜医生精心护理,虽说后来你俩分手了,但这份情谊总还在吧。”

“嗯,是这个理儿,结婚是大事,那我亲自去恭喜恭喜?”顾行云挑挑眉。

张医生嗯了一声,“去吧,她在门诊骨科三室。”

*

“……开点安眠药给你吧,如果仍然做噩梦,你不妨跟你的家人聊一聊,看看这到底是你的梦境还是埋藏在你内心深处被遗忘的真相。又或许……其实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还没说服自己去接受,所以梦境是碎片式的,完整不起来,又反反复复。当然,等你的梦更具象一些,你也可以先来告诉我,我会继续帮你分析,我们也可以试试催眠。”

“医生,我会不会有抑郁的倾向?”

“不,你对负面情绪的把控能力很好,且没有选择逃避,说明你心理素质很强。你重视这件事情,急于走出噩梦带来的心理困境,说明你是一个注重内心秩序的人。在我看来,你应该是较理性的人格,这样的人,往往很难抑郁。”

……

倾诉得到回应之后,司徒雨的状态有了一些回升。走出医院,她在门口小店买了一束百合。

她听说百合能安眠。

*

司徒雨在南城的医院门口买花的时候,顾行云在北京的医院门口包红包。

“下一个。”

姜韵是典型的北京姑娘,言谈举止透着一股爽快劲儿。叫完号,她走到饮水机前倒水,水满了,杯子刚送到嘴边,顾行云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眼皮闪了闪,姜韵放下杯子,“哟,脏辫不留了?”

顾行云撩了撩剪短的刘海,笑道:“偷看我朋友圈了?”

“滚。”姜韵瞪他一眼。

“得,我也不是来闲扯的,拿着,新婚快乐,百年好合。”顾行云说着将一个大红包丢在姜韵的桌子上。

红包是他刚在门口的小店里买的,钱是刚取出来的连号,都是崭新的。

姜韵掂了掂,少说有一万。她哼一声,“婚礼就在你家酒店里办,有空来看一眼呗。”

顾行云摆摆手:“别,抢婚那事儿小爷干不出来。”

“呸!”姜韵啐道。

“走了。”顾行云挥了下手。

走到门口,姜韵说:“站住。”

“嘿,我说你们女医生怎么都这么待见我。”顾行云回头笑。

姜韵将红包收进抽屉里,拿了张名片出来,“你送这么大的礼,我怎么说也得回馈一下。这个你收好,你铁定用得上。”

顾行云拿过名片一看,是一位研究中医药科技的权威专家。他勾了下嘴角:“呵,看来我真得去抢婚啦。”

姜韵喝了口水:“少贫。”

“真心感谢姜医生。”顾行云抱拳。

看着意气风发的顾行云,姜韵捧着热水杯垂下眼角,“自从去年顾家被人陷害,你膝盖又被人弄伤,你就变了一个人,打那天起我就知道咱俩不可能了,我要的生活你给不了。顾小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此仇必报,你尽管去闯吧,大丈夫就得这样。”

想起当初姜韵大大方方地跟他说分手,他还跟谢冲说他就喜欢这种聪明女人。如今听着这番话,他心里千滋百味。

缓了缓神,他对姜韵说:“真走啦。”

姜韵点点头:“嗯。”

双手插进裤兜里,顾行云大步离开。听见姜韵叫下一个病患响亮的声音,他揉了下鼻子笑了笑。

*

这天清晨,司徒雨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依然是那些画面,司徒家的女人们个个淌着血站在司徒家的大门口,但这一次,断裂的梦境总算完整地拼凑在一起。

情妇、私生子、乱伦、诅咒……这些梦里出现的词语像钉子一样扎在司徒雨的脑袋里,她被迫回忆起小时候听到的那些秘密。

冲进浴室将冷水不停地浇在脸上,清醒过后,司徒雨手机铃声响起。

她爷爷过八十大寿,家里的司机来接她回苏南。

她精神状态不佳,又因突然忆起真相而对司徒家产生恐惧和排斥心理,一时间躁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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