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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灯塔[无限](262)

程亭羽下意识望向大门的底部。

门的缝隙中,慢慢流进来了一滩带着“【姓名:‘洪元宁’】”注释字样的液体。

液体在流动,洪元宁的脸也在随之流动,他逐渐漫过地板,向同事展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还是进来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面上没有半点血色,白垩般的面庞上,一双黑色的眼睛不断蠕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中流淌下来。

“没有办法,我必须这么做。”年轻人的声音异常温柔,还带着一丝歉疚,“这件事情我藏了很久,实在不能被人知道,至少不能被人完全知道。

“——可你现在看见了,那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傍晚时的暮景,逐渐融化在了那片没有尽头的黄昏当中。

洗手间内。

程亭羽看着被自己装到水桶内的果冻一样的物质,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松开了一些。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疯了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又很快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只要将发现的人彻底抹除掉人类的身份,秘密就永远是安全的。

翘班会降低转正的概率,然而程亭羽实在是没有办法。

一直待在队里,难免会遇到别的同事,而水桶的容积又不够大。

程亭羽低着头,在办公区内走着,然而不管她走到哪里,那些文字都会跟上来。

“【姓名:‘李拂辞’】”、“【姓名:‘周见云’】”……同事们的身边都长了字,而且是跟自己不一样的字。

程亭羽没去跟任何人打招呼,她亟需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处理掉水桶中的果冻。

那个地方需要足够偏僻,无人居住也无人会经过……程亭羽抬头望着面前带着田园乡村风情的小屋,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之前在花坛中看到的纸页留言再度从程亭羽的脑海中闪过。

程亭羽按住额头,喃喃:“碎片……”

世界应该是连续的。

不连续的碎片不是世界。

人不可能上一刻在工作场景中,下一个就转换到了郊区场景。

程亭羽仔细思考着脑海中的念头,然后露出了笑容——她是真实的,她的世界也是真实的,所以周围的世界是连续的。

就在此时,小屋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中年女人挽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小屋的门口。

“你是来找小晷的吗?”

姑母的住所很安静,没什么人会过来打搅。

卫胥晷也不喜欢被人打搅。

然而今天自己的运气很不好,她跟姑母两人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提着水桶的陌生年轻人。

姑母温柔询问:“你是来找小晷的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客气:“不,我是要找个地方处理果冻。”

卫胥晷看向对方手里的桶。

装在桶里的是一种半透明胶装物质,或许是光线的角度不对,卫胥晷莫名觉得,自己从桶里看到了一张漂浮在胶质中的死去的面皮。

她感到一阵短暂而强烈的骇然,几乎要转身从木屋逃离,随后又迅速平静下来——毕竟是需要处理的果冻,所以难免会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卫胥晷没有再留意那只桶,问:“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年轻人理所当然道:“因为这里没有人。”

卫胥晷感到了一丝荒谬。

她住在这里,姑母也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

年轻人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弄错了,这里有——”她的目光停在卫衡身上,“一个人……”年轻人又把目光移到了卫胥晷身上,露出点困惑跟犹疑,然后重复了刚刚的话,“一个人。”

她的语速很缓慢,好像无法理解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考虑了很久才道:“是了,这里有一个人。”

“……”

卫胥晷觉得,在这一刻,姑母的手臂忽然变得又滑又凉,仿佛挽住自己的并非人类的肢体,是一条满是粘液的鱼。

卫衡沉默片刻,稍稍让开了半个身位:“请进,你可以进来坐一会。”她的声音又慈祥又柔和,与卫胥晷完全不同,“你不是还要想办法处理那一桶果冻吗?”

卫胥晷皱眉:“但我们并不认识。”

她很抗拒人,尤其是陌生人。

卫衡伸手摸了摸侄女的头发:“只要一会。”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只要一会就好。”

年轻人被带到客厅里坐下,卫衡转身去厨房倒茶。

卫胥晷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忽然间,她听到那个年轻人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年轻人看着卫胥晷,低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没有引号?”

第178章 数字的变化[结尾有增添]

卫胥晷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面前的人明显不正常, 她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整个人被迫钉在了原地。

年轻人那双黑色的眼睛正盯着她。

卫胥晷没做出闪躲的姿态——她仍然保留着一些应对危机的本能, 知道一旦表现得过于紧绷, 对方就有可能会攻击自己。

年轻人的目光有些偏移,从卫胥晷身上,逐渐移动到了旁边一点,然后像是在读着什么,喃喃:“精神值,轻度疯狂……”然后道, “黑色的方框, ‘的注视’——那是谁的注视?”

卫胥晷听着对方的自言自语,压根没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越发确定面前人是一个疯子, 她试探询问:“你在看什么?”

年轻人顿了下,骤然收回目光, 微微摇头, 十分有掩耳盗铃精神地在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

卫胥晷继续试探:“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

在骤然降临的死寂中, 卫胥晷敏锐地察觉了一件事。

对方不愿意被发现不对劲,自己说了绝不该出口的话。

面前年轻人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似的, 轻轻抬起了眼, 目中顿时掠起一抹刀锋般的冷硬,眼眶中的浓黑开始剧烈翻滚, 仿佛下一秒就要流淌下来。

卫胥晷感觉心脏被攥紧, 浑身的血液都因此凝固。

她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场天灾。

这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明明只是流露出了一点犹豫不决的敌意, 却直接唤起了卫胥晷心中对于危险的所有想象。

就在卫胥晷忍不住要喊姑母来救命的时候,那名年轻人忽然身形轻晃,居然毫无预兆地合上双眼,然后平静地倒进了沙发里,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劫后余生的卫胥晷松了口气,她看着年轻人,并不为对方的状况感到奇怪。

人会苏醒,自然也会睡着。

清醒与睡眠都是正常状态。

方才危机带来的刺激尚未完全消失,卫胥晷感觉自己的血管正在激烈地跳动,脑海中无端浮出了一些零星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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