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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99)

都是今年的新棉花,蓬松柔软,极暖和。

夏装不用里衬,好做,且又换洗频繁,江茴一口气给做了六套。

反正都是一样的尺寸,摞起来同时裁剪也方便。

就是这些料子现在摸着薄,夏日再试就不成了,太密实了些。

初夏凑合,盛夏还是纱衫最舒服。

春装做了三套。

秋天还早呢,且有急事春装也可应付,倒不急着做。

提花布不用再修饰,掐牙就成了。

素面的来不及一一完工,江茴挑着急穿的在领口和袖口略绣几针,或是吉祥纹,或是花鸟鱼虫,寥寥几针,反倒比花团锦簇更好看,十分雅致清爽。

剩下的去了县城慢慢摆弄。

没人不喜欢穿新衣,换上之后,师雁行挺美,鱼阵更是高兴得冒泡。

去通知了大家开始放假,豆子还问她们腊月二十五那天去不去镇上赶集。

“虽说逢五逢十是集,可大年三十儿谁出门摆摊?便是正月里也极少的,正经热闹起来也得到十五了。你们才从县里回来,想来东西是不缺的,可年前大集好玩儿着呢,去逛逛呗!”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内都没有任何娱乐。

师雁行想了下,同意了。

腊月二十三那日,小胡管事突然到来,说是郑义托人打听的女相扑手的事儿有眉目了。

“如今有两个合适的人选,姑娘可以选一选,但老爷个人更倾向于那位胡三娘子……”

两位女相扑手都是外地的,在业内略有些名声,头一位去年刚退,正找主家。本事要得,但为人有些争强好胜,郑义担心她见主人家年纪小,不安分。

另一位胡三娘子人称胡三姐,已经与人做了三年护院,经验丰富,口碑很好。

只是初冬时主家遭难,破败了,只得遣散仆从回老家,自然也不再需要护院了。

那胡三娘子竟十分念旧情,说他们一家人返乡恐不安全,分文不取,必要亲自护送他们回乡才安心。

郑义的友人与胡三娘子联系上,简单说了师雁行的需求,胡三娘子倒是愿意。

“只是冬日赶路不便,约莫得二月中下才回得来,若小娘子等得,我便去;若等不得,只好有缘无分罢了。”

师雁行听完,想法跟郑义一样:

那胡三娘子有经验,口碑也不错,更难得是个重情重义的,显然比前一位更值得信任。

时间虽不算严丝合缝,但哪儿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

况且新铺面位置不错,距离县衙不远,据周开说,是县城衙役们巡逻最频繁的地段之一,想来等闲没那么多不开眼的上门闹事。

左不过一个月左右,还等得起。

后面郑义得了信儿,也不必再托人辗转去联系胡三娘子,等年后回北边来再说不迟。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五,几乎全村出动!

师雁行都看傻了。

早起一推门,各家各户门口都人头攒动,哪怕平时不出门的老头儿老太太和小娃娃也出来放风。

有单纯为了去玩的,也有的真要置办年货,索性都去!

有车的套车,没车的步行,或是几家要好的凑一堆儿。

一个两个穿了新衣,都梳起溜光的头,男人们刮了胡子,女人们戴着花,说着笑着,俱都喜气洋洋。

“飒飒娘,你们也赶集去啊?一道走呗!”

前屋的女人热情招呼道。

江茴看师雁行,后者没意见。

“行啊!”

“哎呀,这是你做的新衣裳吧?”走近了,女人忍不住拉着江茴的手看了又看,想伸手去摸摸袖口的梅花纹,半路又硬生生缩回来。

“我手粗,别给你刮花了。”

乡间女人们偶尔手头宽裕了,也爱买些彩线,随手往衣裳上扎些花儿。

可飒飒娘这个瞧着针线少,竟十分鲜活,说不出的好看。

江茴如今也开朗了,晓得以后虽然要离开郭张村做买卖,但这里毕竟是她们的根和最后的退路,也有心和乡亲们打好关系。

“这个并不难,你若喜欢,回头我画两张花样子给你。”

“那感情好!对了,我娘家人前儿送了些山楂来,你若不嫌弃,傍晚回来我给你们送些去?”

女人也不同她客气。

江茴也应了。

一来一往的,情分就有了。

放眼望去,整条路上全是车!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升空的滚滚烟尘。

若有不明就里的瞧见了,还以为是整村搬迁呢!

还没到青山镇内,老远就走不动了。

早有各村提前划出的地皮,都用绳子围了,各家赶来的车和牲口都栓在这里,每村出几个人轮流看着。

师雁行她们也去寄存了骡车。

真是人山人海!

原本说好了两家一起逛的,奈何人太多,走了几步就给冲散了。

摆摊子卖肉卖菜的自不必说,更有许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小吃摊子,还有的商贩连自家咸菜缸都搬来了。

如今郭张村的人很有点瞧不上这种街头称斤卖咸菜的:

我们都是直接卖去酒楼里呢。

糖对乡间百姓而言是稀罕物,平时舍不得买的,年根儿底下少不得也忍痛买些甜甜嘴儿。

最多的就是琥珀色的膏状麦芽糖,多是小孩子买,两文钱一棍儿。

交了钱,摊主就用小木棍儿在盛满糖浆的木桶里搅几下,最后缠成一个酷似棒棒糖的蛋。

就这么两文钱,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舍得的。

有的孩童馋得嘬手指,拽着爹娘的手哼唧,“想吃!”

当爹的囊中羞涩,干脆就抬手往他屁股蛋上拍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这些兔子不攒粪的玩意儿!”

骂完了,拖着就走。

小孩儿哪晓得家道艰难?眼睁睁看着别的孩童美滋滋吮吸,委屈得不得了,眼一闭脖子一梗,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江茴就问师雁行和鱼阵,“想吃吗?”

师雁行:“……”

真当哄孩子呐?

到底是买了三个。

师雁行觉得稀罕,举着挑糖的小木棍儿迎光看。

很深的蜜色,像一团人造琥珀,能看见明显的拉丝痕迹和内部气泡,又有点像瞬间凝固的湖面之下。

天很冷,人一张嘴就呼哧呼哧吐白汽,脱离了棉套保温木桶的麦芽糖迅速变得坚硬,光泽更胜,在冬日暖阳下闪闪发亮。

师雁行看着,隐约有种令她感到陌生的童真。

鱼阵没那么多心思,抓着就狠狠舔了下,美滋滋道:“甜的!”

师雁行失笑,也学着她的样子舔了下。

嗯,甜丝丝的,非常本源的味道。

或许是人多,或许是日头太好,虽有寒风刺面,但走了一段之后,竟全身暖洋洋的起来。

看着四周攒动的人头,师雁行惬意地眯起眼睛,感受到了久违的纯粹的快乐。

再往前挤,还有卖糖瓜的。

米黄色的一整块的糖瓜,足有盖房子的石头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