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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80)

大路上扫的不勤,只附近的人过来略铲两锨,将路中间的雪推到两侧沟里。

路中央剩的一点薄雪被踩实了,硬生生磨起层冰壳子,最容易摔跤,众人路过一片洼地时,接二连三地踉跄。

豆子和桂香手拉手,走得心惊胆战。

她知道了苗苗要跟着去县城的事,既羡慕又遗憾。

她自然也有孩子,可大的才成亲,总不能让小两口常年分居两地,或是拖家带口的去吧?

小的呢,又太小,做不得活。

不过以后日子且长着呢,等飒飒买卖做得更大,少不得再加人手,且等着就是了。

“小掌柜,我们来啦!”

豆子推门进去,笑着问好。

桂香虎着脸瞅了同行的四人一眼,那四人如梦方醒,都别别扭扭跟着喊小掌柜。

师雁行何等精明,一看这样儿就知道老村长提前敲打过了,也不纠正,大大方方应下。

合格的领导者要恩威并重,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辈分低就一味和气,那么下属就会顺杆爬,上位者的威严永远都立不起来。

这种问题常常发生在家族式企业内部。

试想一下,如果员工出错,上司走正当流程追责,训着训着,对方突然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

这么一闹腾,活儿还能干得下去?

所以打从一开始,老村长的存在就是必须的。

但师雁行也不能完全依赖他老人家的打压。

现在大家之所以低头,是被临时敲打了,可如果自己一直原地止步不前,要不了多久,他们可能就会觉得“这也没啥嘛”。

到了那个时候,初步建立的权威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师雁行必须不断进步,尽快成长到所有人仰望也看不见鞋底的地步。

只有那样,他们才会怕。

由畏而生敬。

师雁行暗中打量了来人一番,发现好几个都显得有点茫然。

就是说他们知道自己来学手艺,也知道可能会挣钱,但毕竟现在还没看见不是吗?就有点懵。

说白了,他们根本没有实现从农民到商人的身份转变,以至于整体特别松散。

师雁行能理解他们的心态,却不喜欢这种松散。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松散不起来了。

在屋里带着鱼阵练字的江茴就听见师雁行先在外面规定了所谓的行业标准:

什么不能有一滴油、一抹灰,指甲缝里必须是白白的,各色用具必须先用草木灰反复去油,再拿沸水烫过才能用,这叫消毒……

众人原本没多么严肃,就想着腌咸菜嘛,结果被这么一说,都下意识跟着紧张起来。

好像,好像是挺严肃的哈。

初步帮大家收紧皮子之后,师雁行开始猛灌鸡汤,说得一群人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撸起袖子来大干一场。

什么“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做大做强”;

什么“势必要将酸菜和腐竹做成郭张村的一张名片”;

还有什么“先定个小目标,打造北方第一村”……

“种田是多么辛苦的事,我们辛辛苦苦忙活一年,可到头来却剩不下几个子儿。凭什么?”

“城里人做着体面的活计,每天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可却能天天喝酒吃肉,过得舒舒服服,你们不馋吗?”

“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家里有儿子,有女儿,难道不想以后供他们读书?科举当官,做个人上人。

便是女儿,难道不想给她们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叫她嫁个好门第,来日当个诰命夫人?

从此,子孙后代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江茴:“……”

又来了!

鱼阵好奇地问:“介介在说什么?”

听不懂!

江茴按着她的小肉脸把脑袋掰回来,“小孩子还不可以听。”

鱼阵:“……”

又是小孩子不可以!

小孩子到底有什么错!

一番演讲下来,六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烧得他们眼前发晕。

我要挣钱,挣大钱!

我要让子孙后代做人上人!

师雁行观察了下众人的表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

鸡汤也得适时适量,过犹不及,不然产生“抗体”就麻烦了。

她拍拍巴掌,给大家看她提前准备好的发蔫的白菜,仔细说明该如何挑选,什么样的叶子不能要,根茎也必须完全切除,一粒泥土也不能带等等。

有个女人见她将不少好叶子都去了,忍不住道:“小掌柜,这些叶子也能吃呢,只是不大好看罢了。”

只不过边缘稍微变色就扔,白菜帮上带黑点也扔,真是败家啊。

荒年的时候,人都吃不了这么好的,如今竟就给鸡吃了?

师雁行的回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可以掰下来自己吃,但我要的货,不仅味道要好,外形也要漂亮。”

如果没有意外,郭张村产出的酸菜和腐竹将持续供应她和她旗下的两个经销商,必须从一开始就执行高标准严要求。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自家吃的东西,再难看也没关系。

可卖给别人的,你就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不然人家巴巴儿花钱买酸菜,你端上去一盘酸菜炒五花肉,人家低头一瞧,好么,菜帮都带着黑点,菜叶子都变了色……

这不得跟你打起来啊?

那女人张了张嘴,虽没再说话,可到底有些不服。

城里人就那么娇气?又没坏!

师雁行明白他们没经过商,不晓得厉害,肯定不服,但她绝不妥协。

“以后我收的时候,肯定只要好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那女人没想到她看着笑眯眯的,说起话来竟这样不讲情面,不由有些羞恼。

轮起来,这丫头还得喊自己一声嫂子呢!

张老五懒得听别人说废话,当即催促道:“我们都知道了,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师雁行也不得理不饶人,就把剩下的步骤说了。

不过是烫菜、入缸罢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除了早有耳闻的豆子和桂香,新来的四人果然都流露出类似“就这?”的表情。

真一点儿佐料也没有啊!

而且看上去,我上我也行!

就这点儿手段也值当的教?

亏老村长还那样郑重其事的,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师雁行很喜欢打脸,见状也不多说,只问:“还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众人都摇头。

老五更是笑道:“小掌柜,你也忒小瞧我们了,这有谁不会?”

果然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弄这点孩子把戏就大张旗鼓的。

师雁行反复确认两遍,都无人发问。

她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回去做吧。算上风干菜的时间,咱们四天后见。”

新来的四人马上就散了,倒是豆子和桂香略留了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