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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全食美(122)

不忍直视。

你还记得自己是位尊贵的举人老爷吗?

话说回来,读书人都这么清闲的么?

师雁行真就这么问了,田顷也很干脆地回答了。

“还真是。”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朝廷重视读书,凡中秀才者,名下产业便不必再交税,故而民间就有好些人故意将自己的产业挂到有功名者名下,逃避赋税。

而到了举人,不光免税,每月还能白得二两俸银。

可以说只要没有大开销,举人老爷们完全可以躺平,咸鱼到死。

而且根据律法,举人就已经具备做官的资格,但因为竞争激烈,官职一般很低,位置也不好。

田顷出身商户,本就受歧视,想以举人之身谋取正经官职很难。

他家里也不缺这点,就不着急。

“我爹说了,家里八辈子没一个走科举的,我能考中举人就是祖坟冒青烟,知足了!”

把最后一点奶油刮到嘴里,田顷意犹未尽地看向师雁行,她手里还端着一块,没动。

师雁行:“……”

她试探着往那边递了递,“吃?”

“吃!”田顷果断接过,回答十分铿锵有力。

年初的会试田顷没参加,因为之前裴远山就说了,照他现在的水平,就算侥幸得中进士,名次肯定也特别靠后,日后更难出头,不如再熬几年。

考秀才时,试卷内容全来自于书本,基本只要悟性够、记性佳,差不多就能过。

难就难在大部分人念不起书。

而到了乡试,考试内容就开始涉及政务和朝堂,后面会试更几乎完全脱离书本。

说白了,越到后面考的就越是做官需要的阅历、心计、城府。

而这些都是田顷所欠缺的。

师雁行恍然大悟。

难怪这时候的人都喜欢游学、文会!

你不走出去,根本见识不到外面的事,而不晓得时政,根本考不中进士!

田顷以惊人的速度吃完第二块蛋糕,擦擦嘴,“说起来,小师弟这上头比我强,就是偶尔稍显偏激了些。”

柴擒虎很早就随父亲外地赴任,几乎是在兵营里长大的,对民间疾苦这方面,了解得比一干同门都深。

可恰恰就是因为太深,很多时候感同身受,就喜欢“能动手就不吵吵”。

柴父之所以同意裴远山“弃武从文”的建议,也是想让这小子杀杀性子。

自古穷文富武,武官起家的基本穷不到哪儿去,所以最后柴擒虎能不能皇榜登科,不重要。

能不能做大官,也不要紧。

性子稳住了,不惹事,平安到老就知足。

师雁行听得眼发直。

你一个庆功宴上对同科大打出手的人,哪儿来的脸说别人偏激?

还是说……田顷在这门派里,真就算比较稳重的了?

话说回来,先生他老人家是为什么遭贬来着?

思及此处,师雁行忽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拜了这师门……我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点?

第69章 陀螺

师雁行从来都是个想做就做的人,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周开,说起自己想买人的事。

周开虽然专管租售房屋,但在封建社会, “人”也是可以租售的一种, 各类牙人之间都是有联系的。

周开听罢, 先道了恭喜。

再想不到不久前的小姑娘会做得这样好,眼见着是真真正正的掌柜的了。

“买人这事急不得, 得好好挑, 关键是要心性纯正,不然买回去也是个麻烦。师掌柜既不要太小的也不要太大的, 又只要女孩子, 说不得得等一等, 宁缺毋滥嘛。”

来到大禄朝以前,师雁行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参与和讨论人口买卖, 不得不说,前些日子冒出这种想法时, 她的心情极度复杂。

一方面因为现代化教育和平等的理念,她内心深处极度抗拒这种交易;

可另一方面, 现实教做人。

她自信,但还不至于盲目自信, 做不到像古早玛丽苏小说中的女主角们那样在根深蒂固的封建王朝嚷嚷人人平等, 更做不到以一己之力与整套制度抗衡。

她想活下来,想好好地活,就不得不入乡随俗。

或许这种妥协看上去近乎荒诞, 但如果她买了人, 至少可以保障对方活得像个人, 能享受到正常人所能拥有的一切权利。

买人的事交给周开去办,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师雁行马上从附近招了两个日间短工。

也是女孩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六,都是在家做惯活儿的。

大禄朝普遍十八、九岁成婚,姑娘们也想给自己攒份嫁妆:普通人家给不了女儿多少陪送。

江茴和郭苗原本在店内入口处卖卤味和煮粉,这活儿没什么难度,就是记住价格,会看秤,会评判粉和饺子什么时候熟就完了。

这并不难,大部分内容在家时她们也是常做的,只是店里卤味种类太多,价格不一,背下来得要几天。

还有那个粉,姑娘们以前也没煮过,不晓得火候,得适应下。

至于调味,各色调料都是开店前就备好的,每一样里面都有小勺子,这个一勺、那个两勺的,不难记。

没什么繁重活计,只琐碎些,管一顿午饭,一个月几百钱,双方都很满意。

江茴和郭苗一人带一个徒弟,徒弟们都学得很用心。

哪怕在经济相对发达的县城,未婚的姑娘们想赚点钱也不容易。

师雁行是来了之后才切实体会到古代女人赚钱有多难。

以前她也看小说,经常看主角们穿越后直接做女红挣钱,可真正接触到之后才晓得都是扯淡。

常见的绣品大致分为棉绣和丝绣,前者用棉线在棉布上绣,成本低廉且不大上得了台面,有钱人不屑于买,普通人没必要买,处境非常尴尬。

至于丝绣,丝绸底布、丝线贵重,连针都是专用的,得专门买。

买不买得起另说,最要命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活,手很粗糙。

就比如师雁行,刚穿来那会儿就发现原主的双手斑斑点点全是伤痕,倒刺、爆皮都是小事!

丝绸娇嫩,但凡手上有一点起皮,瞬间勾丝!整副绣品就废了。

甚至就连江茴,分明绣工不错,一开始也因为手掌失于保养而只敢碰棉布棉线。

真正的绣者,譬如翠云,那双手日日都要涂抹专用的油膏,冷水、重活都不会碰,当真嫩如剥笋、柔若凝脂,又细又滑。

两名雇员迅速上手之后,江茴和郭苗就能腾出空来帮师雁行打下手,压力骤减。

原本一切顺利,只是忽然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师雁行发现其中一个姑娘把分到的肉挪出来,要往小袋子里放。

“你怎么不吃?”师雁行问。

那姑娘憨憨一笑,“我不用天天吃,带回去给爹和弟弟吃。”

师雁行皱眉,语气严厉起来,“要么你自己吃,要么让给别的同事吃,店里的东西一律不许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