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春半(276)
验票时,他又望了望停机坪,雨不大也不小。
上飞机坐稳,没有要马上起飞的样子。空姐播报,航空管制,请大家再等等。他又拔了江雨天给的江雨臣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他的手,要把手机握碎了。
实在是无所适从,他从包里拿出一支笛子来,握在手里看。
那是一把定制的竹笛。
做工精致,原色笛身,没有诗文,只在端上刻着一条小小的麦穗儿。这是麦麦大三的时候,花了一学期兼职挣来的钱,托乐器店的老板,找厂长定制的。以此作为水轻尘25岁的生日礼物。
“尘哥哥,吹吹看!”那天,麦麦在江家二楼她房间里把笛子交给他时,一脸灿烂的笑。他欣喜若狂,拿着笛子问:“你想听什么曲子?随便点!”
“那……”麦麦双手背在身手,手指绞着,脸望着水轻尘,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想听……《牧笛》和《姑苏行》!”
水轻尘作了一个很绅士的请姿:“好嘞!这位美女,请坐~”
麦麦装腔作势地嗯嗯两声,作淑女状坐了,道:“这位演奏家,请开始你的表演~”
水轻尘裂嘴一笑:“请听好了!”
那天风温柔,云飘渺,江上轻波泛,河坝草叶青,稻田里谷穗渐黄,丝瓜藤的须儿在蓝天下荡,蝴蝶拍着翅膀在院边的栀子花儿上飞舞。他吹得欢乐,她听得也欢乐。他吹笛时,眉毛依然上上下下的动,她也跟随乐声,悠然自得的摇头晃脑。笛子音色虽非上乘,但绝对对得起价格。
“麦麦,假如有一天我真正站到殿堂之上,我一定会用这支笛子为你吹奏一曲!”
“吹什么呢?”麦麦手撑在凳子上,双腿踢着,偏头问。
“《月亮湾晨曲》如何?”水轻尘问。
“好!”麦麦重重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
几年后。某知名音乐厅。
一场精彩绝伦的民族音乐会已经落幕,收获了满座热烈的掌声。
其他人都去的庆功宴,独水轻尘还站在这灯暗人静的厅中,手里握着一支竹笛,笛身上刻着一支小小的麦穗,他摩挲着,看了又看,然后放到嘴边。
低低的笛音响起,是几经改编过后的《月亮湾晨曲》。
往日的片段在水轻尘脑中浮了上来——是那年冬天,他和麦麦跪在吊脚楼的床上,扒着小窗,看满河坝的雾。曲子吹完,一滴泪从他的眼眶滚落,滴到了笛身上。
他抚着那笛身上的麦穗儿看,想起第一次将这首曲子吹给她听时两人的对话——
“如何?”
“这首曲子叫什么?”
“《月亮湾晨曲》。”
“有雾?”
“有雾。”
“我知道了!”
水轻尘噙着泪笑了一下,亲了亲那麦穗儿。
“吱呀——”音乐厅的门被打开,一个工作人员伸头进来:“哟!还有人哪!差点锁门了!”
“我这就走!”水轻尘握着笛子,走了出去。
飞机上,空姐的播音再次出现:“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CA1XX由北京前往广州,本次航班的飞行距离是……”
水轻尘将笛子收好,把行礼包重新放好,等待起飞。
广州,某公司。
夜已深,雷雨声声。办公室的人已走完,独江雨臣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手机上一连串的陌生未接来电发呆。保安巡逻看到灯亮,还以为有人走时忘记关灯,推开门,才发现江雨臣还坐着。躬身笑道:“江总,还不下班?”
“啊,我等人。”江雨臣醒过来:“一会儿有人来找我,直接把他领到我办公室来就行!”
“好的。”保安拉门退出。
江雨臣看看时间,晚上十点半。应该快到了。
他打电话叫了个外卖,然后在网上查水轻尘的资料。信息不多,但无论长相和成绩,显然都不错。年纪轻轻,演奏家?吹吧!也不怕折寿!
他一会儿倒要看看,这个演奏家到底能有多牛。
水轻尘一点儿都不牛。被保安领进来时,甚至有些憔悴。大热天的,却穿着一身呢大衣,一看就是从北方来的,对比他身上一身休闲短袖短裤,着实有些滑稽。
见到他时,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江雨臣?”
“嗯~”江雨臣躺在椅子里点头,不惊不喜,派头十足地打量着他。
“请问……麦麦在哪里?”
水轻尘心里虽然着急,但还是尽量压住自己的情绪,客气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江雨臣冷眼瞧着他问:“我听说……你们好几年没联系过了,既然如此,以后也不用见了才对。”
水轻尘不同他争辩,扑到他桌前:“请你告诉我,麦麦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