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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侬我侬(144)

麻药劲儿过去后,孟小棠放在病床床头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接起电话,还不等云盏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妈,我真是个不孝女,我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不完整了,残缺了呜呜呜呜……”

云盏忙活了一天,市郊轮胎厂着火,火势汹涌,漫天浓烟,消防人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大火熄灭。火灾致七人死亡,十三人重伤,烧伤患者均被送入医院。云盏也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进行后续播报。

手机听筒传来孟小棠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云盏记得上一次她哭得这么凶还是第一次来月经看到内裤上的血,手无足措地躺在浴室地砖上哭,哭声几乎穿透了地板,“云朵,我要死了,我才十四岁啊怎么会这样?云、云朵……嗝……我过年的压、压岁钱还剩两千三百四十七块钱,等我死后,就都给你了……嗝……还有我的寒假作业……嗝……六张卷子,你也一起继承了吧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打嗝。

“你到底怎么了?”云盏不清楚她的情况,提心吊胆的,她都二十四岁了,肯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儿哭天抢地。

“我、我、我……嗝……”她一哭就打嗝。

云盏难得急的心跳加速,“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孟小棠哽咽着说:“我的阑尾没了,它,享年二十四年零四十七天。”

“……”云盏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连同跳到喉咙的心脏也一并归回原位。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伴着手机那头呜呜泱泱聒噪的哭声,绵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哪个医院?我忙完就过来。”

“在第三人民医院。”

话音落下,摄影车驶入马路岔道,浅茶色的玻璃外滑过目的地——京市第三人民医院。

“我就在第三人民医院,忙完来找你,你把病房号发给我,挂了。”

说完,不等孟小棠开口,云盏急匆匆挂断电话。车停稳,她收起情绪,把手机塞进兜里,双手拿起采访设备和陈文华一同下车。

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云盏忙完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她身心疲乏地打开手机,查看孟小棠所在的病房。病房号和所在楼层的上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云朵,你爸怎么和周祈年在一起?他该不会劝周祈年和你分手吧?还是说劝周祈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要别人婚姻里的小三?毕竟你是要订婚的人。】

电梯间没什么人,中途无人按按钮,电梯上行时有点滴水声。云盏静静地看着手机里这条消息,若有所思中,电梯抵达楼层,她锁屏手机,出了电梯,一路走一路找,找到了孟小棠。她哭得一脸凄风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哪成想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阑尾炎手术。

“云朵!!!”孟小棠中气十足的嗓音,俨然没有刚动完手术的虚弱模样。

云盏走到她床边,打算问她身体如何、怎么就进医院了,孟小棠先声夺人,“我和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孟小棠的表达能力一流,绘声绘色地说着事情经过,说到最后,脸上表情写着“为了你的爱情我牺牲了我的肉.体”的壮烈,求夸。

“所以,听澜哥人呢?”云盏对她这一行径夸不出口,她不骂她都不错了,害她还急了好一会儿。

“去病理科拿单子了好像,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放心,他肯定没走。说真的,云朵,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我都替你良心不安,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未婚夫,而且这俩人还是亲兄弟,电视剧都没这么演的。”

云盏扯起嘴角无动于衷地笑了下,随意抬眸瞥了病房门一眼,正好和进来的周听澜撞了个正着。周听澜停在门边,脸上挂着疏松平常的笑,思忖片刻,问道:“你还不打算和小棠说吗?”

云盏笑了下:“或许一开始就不能瞒着她的。”

周听澜耸了耸肩:“你做的决定,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孟小棠听得云里雾里,迟钝的大脑直觉他俩有事瞒着她。

“你俩到底瞒了我什么?”她脑洞大开,“该不会,听澜哥和周祈年不是亲兄弟,你和听澜哥是亲兄妹吧?”她只能想到这个。

周听澜先是一愣,继而没忍住笑,笑得双肩都在颤。

云盏眼神无奈地瞥向她,“电视剧编剧都没你这么能写。”

“……我就是,猜一猜,”她畏畏缩缩地再次试探,“万一猜中了呢?”

云盏含冤负屈地睨向孟小棠,语调平淡地说:“我和他们说我要订婚的时候,没说订婚对象是周听澜,只说,我要和姓周的订婚。正好那个时候听澜哥在帮他表哥写订婚请柬,我俩顺势也写了一封,就是递给你的那一封。其实我一直以来,想要订婚结婚的对象,不是周听澜,而是另一个姓周的,被周家遗忘了的小儿子,周祈年。”

这段话落下后,病房久久陷入沉寂之中。

孟小棠震惊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开完刀的地方好像隐隐作痛,头疼,脑壳疼,头发丝也疼。云盏被她这反应弄得心里没底,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想到孟小棠又开始掉眼泪。云盏连忙抽纸给她擦脸,后悔又自责的:“你别哭啊,我的错我的错,小棠,小棠姐,你别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我真的害怕中间出错……周祈年那么聪明,万一被他发现我是诓他的,他不愿意回来了怎么办?小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云朵,我哭不是觉得你欺骗了我,你骗我也没事的你懂吗?因为我们之间,你永远都是为我着想的那一个。我六岁的时候被人欺负,是你帮我把那个人胖揍一顿回来的;十四岁的时候我来初潮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你耐心十足地告诉我我不会死,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十七岁的时候我上集训课,文化课知识落后一大堆,回来之后看到书桌放着一叠你给我整理的资料,要不是你我压根考不上京大。所以你就算骗我,我也无所谓,我知道你肯定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

“我哭是因为,万一周祈年不回来呢,万一都到这一步了周祈年还不回来,那我的云朵要怎么办?”孟小棠抓过云盏手里的餐巾纸胡乱地擦脸,她以前哭的时候总会打嗝,这是第一次没有打嗝,也是第一次无声地流着泪,“你知不知道,我收到请柬后的那几天根本没睡着过,我好怕你等了那么久、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他不要你了。你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他,我好怕你失望,好怕你……又是一个人。”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云盏,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她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她孟小棠就是最懂云盏的啊,她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云盏虽然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好像什么都无法惊扰她,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云盏真的很在意,很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