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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157)

作者:西沉之月 阅读记录

这块算是山地, 地形不算平坦,本不适合种植, 但是那个中年农夫还是勤勤恳恳, 尽职尽责地精心伺候着每一块庄稼地。许清元细心地注意到,这附近农田面积颇大, 然而除了这一个农夫之外没有第二个劳作者。

许清元及至他面前, 敏锐地发现农夫的脚有些跛, 但她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扮成过路人问路,在问完路后许清元又似闲打牙般聊道:“大哥,这块地这么大,都是您家的吗?”

农夫“啊”地回了一声:“不是, 朝廷不是说荒地开十还一吗?我家里穷,没多少地, 再不开垦点, 连丁税都交不起了。”

如今丁税削减许多, 难道对贫民来说依然十分沉重?许清元觉得不对劲,她跟张闻庭对视一眼,张闻庭也跟她有着同样的疑惑。

接收到许清元的眼神指示,张闻庭开口问:“这里丁税多少呀老大哥?”

那农夫嘴里说出一个数字,把眼前几人都惊了一跳。

宁深县满十五岁不足六十岁的劳力,每人要交足足二百文钱的人丁税。据许清元了解,在新丁税政策实施之前,即便是最富庶的沿海省份,人丁税不过一百二十左右,怎么改革后,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丁税居然还多出这么多呢?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张闻庭继续问:“老大哥,你们这的税怎么这么高啊?”

“哎,是啊,去年还是一百钱的,今年开年突然说要把麻衣税、进城税啥的都除了,垦荒还能占地儿,大家正高兴呢,谁想到县太爷那边又说人头税得多收,可谁也没想到一下子多收了一倍。哎,为了到时候还能有口饭吃,只能挣命。”大哥把两手搭在立起来的锄头一端,叹气道。

辞别了农夫大哥,几人又朝着村内走去,许清元走在最后,她回身望着那个农夫,他已经深深弯下了腰,仿佛怎么也直不起来似的。

“闻庭,”许清元喊正走在前面的人一声,对方应声转过头来,“注意全部记下来。”

张闻庭终于反应过来,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

村里的情况更让人瞠目结舌,村口一颗几百年的大榕树下,十几个行将就木的衣衫不整的老人家正在熬大锅饭,许清元凑过去一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个锅底的面粉,上面飘着些野菜,只能勉强称之为汤。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饭菜。

这次不用许清元嘱咐,张闻庭自己就知道问。从这些老人的口中,他们了解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

宁深县的段县令征用民力扩建县衙,还要在县城内建一所高楼用以高瞻观光,几乎把附近村子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征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进村时遇到的那个农夫没有跛脚,恐怕也早就被征做力役了。

老人们还说干完这一项,还得去给县老爷一家盖家庙,徭役时间要到达两个多月,没有多少功夫种地,今年的收成又不容乐观。

“岂有此理!”张闻庭冷着脸寒声低骂,“明明徭役一人一年只有二十天而已,这个段县令居然这么猖狂。”

许清元又在村里逛了一会,基本确定了一件:村民根本不知道朝廷关于丁税的最新规定。或者说段县令根本没让他们知道,为了在应付朝廷的情况下中饱私囊,他不惜将丁税加倍,压榨百姓。更不用说其他种种过分行径,简直没有把百姓当成人看。

临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沉默。出了宁深县地界,陈管事就要与他们告别回京去,许清元与他分别的时候,交给他一封信。

“烦您将信交给大理寺晋晴波晋主簿。”

陈管事答允一定送到后,几人分别。许清元坐着马车到达府城后顺着官路大道到了可以走水路的码头,搭上可以直接到汀州府的船只,从水路再次出发。

或许是见识过宁深县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的情况,张闻庭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他在房间憋了两天,本以为其他人也跟他一样难受,可没想到等他饿的出来吃饭的时候,却见到许清元正端坐在饭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曲介和葛高池甚至还喝着一杯小酒。

他板着脸坐在许清元对面,对方却招呼道:“这红烧鱼做的真是一绝,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张闻庭拿起筷子,想夹点吃,但是又想起金牛村的老人们的饭食,就有些难以下咽。

看他放下筷子,许清元抬眸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在宁深的时候,您为什么不亮明身份,把那个段县令绳之以法?”他脸上有不解也有不服气,“我要给他们留下点钱,您怎么也不让呢?”

“你先冷静。”许清元也放下筷子,直视着他,“我是来干什么的?擅自去其他地方本来就说不过去,还上赶着给别人递把柄?到时候他没被处置,我就要先被绳之以法了。”

这话是实话,张闻庭没得反驳,但他还是对后面许清元阻止他给钱的事放不下。

“不让你拿钱,是因为治标不治本。”许清元见他低下头去,自己便继续拿起筷子吃饭,“现状并没有任何改变,给绝望的人短暂的希望,说不定还会害了他们。”

张闻庭是个聪明孩子,他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道理,怀着希望问:“那您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吧?”

得到许清元肯定的答复后,他才乖乖坐正吃起饭来。

许清元这一路是履行公差,不需要躲躲藏藏,反而需要做给大家看,证明她的行程时间,因此上船的时候许清元就亮明过官身。因为载她可以免去过钞关的费用,甚至引起两家船争抢的局面。

当然考虑到行程问题,许清元选择了直达的一艘,连船费都不用付,直接被掌舵人安排到最好的一间房间。

这天中午船在钞关被查住,许清元拿出自己的腰牌交给曲介,曲介拿出去准备给榷使核验。

一般路过钞关的时候,掌舵或者船长们都要狠狠受一顿气,但是掌舵知道自己船上有朝廷命官在,精气神大不同,还敢跟榷使称兄道弟的。榷使睨着他,懒得搭理。他也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能拿出官员的腰牌,如果是个小官小吏的,榷使还打算挑刺一番。

但等到曲介一亮明许清元的腰牌,榷使们看清上面写着的翰林院三个字,先晕了一下,哪里还敢给人家找不痛快,忙双手把腰牌归还过去,殷勤地跟曲介道:“小哥,许翰林这是要出公差啊?”

曲介点点头,按照许清元吩咐的一板一眼道:“我家大人受皇命前去汀州府担任乡试主考官,你等若检验无误,就快放行吧,不要耽误时间。”

榷使忙挥着手臂道:“是是是,快,快让许大人的船过去,耽误正事可不得了。”

其实之前掌舵人也只知道许清元是官身,并不知道她是什么官,眼下才从榷使口中知道她居然是翰林院的京官,还是要去担任乡试的考官,这可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大的官,简直是文曲星下凡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