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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93)

皇上本以为太子会表现出急躁,但他没有,他面色平静沉稳地坐着,好像无事发生,只是在与他的父皇聊家常。

“太后也是担心你,你被人伤成这样,她不该下旨拿人吗?你写这样内容的信,不更是火上浇油,成心气她吗。”皇上声音大了起来。

薄且:“儿臣绝无故意为之,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皇祖母的好意。”

“行了,此事太后不会再与你计较,伤你之人也不能再留。你这伤大夫怎么说?”

薄且心下稍沉,嘴上只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养些日子就会好的。”

皇上很满意于他的不动声色:“嗯,一会儿走时去太医院取些霜药,专治皮肤恢复不留疤的。”

薄且正要应下,又听皇上道:“算了,你别去了,还是让人去取了来,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让别人看了成何体统。”

薄且恭顺地应是。

霜药拿来后,皇上道:“拿了药就回去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子更是承泽天运,岂可容颜有失,罚你回去抄百遍《帝尊天则》,以后不可再犯。”

“是。”薄且还是恭顺地应是。

薄且拿了药正要退下,他忽然回身对皇上道:“儿臣小时候什么都抓不住,那种感觉非常不好。也曾经有过独占、拥有的贪念,但后来发现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场空,自那以后我就再无这种欲望,也不想再抓住什么。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又生出了独占的贪念,又有了想抓住的东西。”

他看着皇上复杂的面色继续道:“可惜父皇拿去送给了别人。”

薄且眼见着皇上面上差点没崩住,听圣上道:“若那女子认命服贴,朕怎么会不成全你,陈松在这里跪了多久你该是知道的,不出这事他今日可能还在跪着,朕也没打算答应他。”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皇上连着感慨两句,“你的脸,你与臣子共争一女,哪一样不失体面,此事已决不许再提。你要知道有些事强求不得,你要学会适时放手,哪怕你是君王。”

薄且眼色一凌:“我若想做一个万事皆可强求,不想放手时就不用放手的帝王呢。”

皇上被太子眼中闪过的东西震住:“你,你大胆!怎可口出狂言,我看《帝尊天则》还是让你抄得少了,回去给我抄五百遍。”

薄且眉眼淡漠了下来,他再不狂妄:“父皇莫生气,儿臣确实是妄言了,儿臣遵旨就是。”

皇上见他如此,最后安抚道:“你不用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他也抢不去多久,对那女子朕自有主张。”

薄且眼皮一跳,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呵,陈松以为他将要如愿,殊不知却让沈宝用在皇上这里成了靶子,他们终是不能长久的。不,他们连在一起都不要想,那是不可能的。

薄且向后退去:“儿臣谢父皇赏药,儿臣告退。”

薄且虚空握拳把药瓶握紧在手里,嘴唇紧抿着,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皇上,心里已是下定了决心。

皇上被刚才太子低声地问询弄得莫名心虚,这才让他提到了陈松多说了几句,太子倒是没有犟,与他小时候的脾气相比,现在圆滑了不少。

皇上还想找补些什么,但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摆手:“去吧。”

望着太子高挺的背影,皇上想,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能把人再还给他,反而多说无益。

薄且脚下没有迟疑,快速离开了皇宫,虽然他在勤安殿没有看到陈松时就知道了结果,但他还是加快了步伐。

他是坐马车来的,也是坐马车回的。本在疾驰的马车忽然降了速度,薄且问:“怎么回事?”

阿感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前方路口有队列。”

薄且听闻掀开了帘子,他看到路口处,陈松骑着高头大马,身前有一人与他同乘,那人被他用披风裹得严实。

他正与同样骑在马上的皇宫侍卫说道:“有劳各位了,就此别过。”

那侍卫拱手道:“陈大人客气了,都是给圣上办差的,您慢走吧。”

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薄且没有管那些侍卫的去向,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松,以及他怀里拢着的人。

待那些侍卫一走,陈松眉眼变得温柔起来,嘴角也带了笑,他把怀里的人紧了紧,低下头去说了句什么,对方不知回的什么,只见他笑意更深了。然后他隔着披风在对方头上抚了抚,抚完小心翼翼地把披风披得更严实些,这才驾着马儿继续前行。

他速度不快,马驾得极稳,他们所去的方向不是都城府也不是绣坊。薄且想了想,那个方向是通往陈家老宅的。

薄且把帘子放下,他没觉得自己使了多大劲,但帘子已废。阿感没有听到太子殿下下任何命令,他只听到殿下说:“走吧。”

薄且回到佑前巷,守铭与亲卫们等在那里,见他来了,守铭快步走过来,急道:“殿下,您不在的时候,陈大人拿着圣,”

薄且脚下步子不停,根本没有要理守铭的意思,守铭觉出了不对,加上阿感冲他摇了下头,他马上闭了嘴。

薄且只道:“玺儿过来。”

玺儿本走在后面的,闻言马上跟上。

薄且一路走到了水牢,走到最后一间牢房。榻上已没有了人,只剩下稻草,矮几上还有食物托盘,可见走得很急,饭还没有吃完。

他明明知道人已不在,他明明知道马背上被陈松搂着的是沈宝用,但他不来看一眼,似死不了心。

薄且站在牢房中很久,忽然他走向矮榻,弯下腰在稻草上捡起一根头发,他又看了这根头发很久,然后手一松任它丝滑地从他手中滑落下去。他收回手道:“你去陈家老宅,小心不要被人发现。”

玺儿知道沈姑娘必定是在那里,这是让她依然不离沈姑娘身边,继续监视她,算是她新的任务,她道:“属下遵命。”

薄且离开了水牢,从此不问不提此事。

晚些时候,太子院中灭了灯,但内室却灯火通明。一直被人认为除太子殿下无人能入的内室,此时站满了人。

除阿感身在其列,还有数众黑衣人。这些人并不是太子亲卫,他们的容貌皆做着遮挡,但太子却可以精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这一夜对于守在外面的守铭与其他奴婢而言,太子屋中已熄灯,殿下已歇下,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太子几乎一夜未眠,阿感大人与一众他们素未谋面的人,与太子密谈了一夜,待天快亮时才纷纷离开。

这些守铭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自沈姑娘从水牢里离开后,水牢开始时不时地进人,阿感大人也是忙了起来,总能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看到血迹。不止阿感,太子殿下更甚。

只要殿下随阿感大人去过水牢,回来后必定是这个样子,殿下虽不让人进内室侍候他沐浴,但脱下来的衣服守铭是见到过的,上面被溅的都是血。有时太子殿下自己都看不过眼,告诉他不用洗了直接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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