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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降临(116)

作者: 口才团团 阅读记录

又给什么?

徐瑾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 隐隐有了些预感。

果不其然, 徐父道:“你就要有弟弟了, 别老惹你妈生气, 你好我好大家好。”

徐瑾沉默着,把碗筷放到了桌上。

“你干什么?”

徐瑾背着书包钻进房间:“写作业。”

徐父惊讶道:“我不是让你去哄哄她吗……你妈现在气得吃不下饭——”

“她吃不下饭关我什么事,”徐瑾冷冷道,“她既然都舍得饿着她的宝贝儿子,我怎么不舍得饿着她?”

“你!”徐父也生起气来,立即起身将她快要关上的房门不由分说地推开,斥责道,“你看看你!一天天说的什么话!你存心不让我们好过是不是?”

徐瑾抬眼,面无表情地反问:“那我还要怎样?”

徐父苦口婆心道:“你就不能懂点事,说点好听的让我们开心点吗?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朝你妈和我撒过娇?在爸妈面前不就是要撒娇的吗?你有心事都可以和爸妈说,爸妈永远不会害你,可你呢?每次回家一句话都不说,难怪你妈妈一直对你没好脸色,哪家姑娘像你这样孤僻,天天在房间里写作业,也没见成绩好多少……”

徐瑾心里还憋着昨天没完全发泄出去的气,闻言终于忍不住了:“成绩成绩!你们就知道成绩!是不是我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我就不配做你们的女儿?!你是她的好丈夫,人人都夸你脾气好,老实人……那是当然了,你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不在家,在家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用做家务,天天下你的象棋游戏!但你不在的三百天里,是我!是我一直在替你受着她的气!”

“你当然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让我向你们服软撒娇这种话,因为你和她,都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只想着自己!”

徐瑾一骨碌把平日里积存的所有苦水都倒了出来,但因为语速太快,逻辑都变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她生不出儿子,她被人指指点点,是,她很可怜,但那是我的错吗?是我想当女儿吗?是我想生在这个家庭吗?我比你们更后悔出生在这里!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当初死在我生下来的那天!”

“你以为你有多无辜吗?你以为你有多深情吗?真好啊,妻子这么多年生不出儿子,而你还对她那么好,真是个深情的好男人,”徐瑾嘲讽地笑着,“可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你在哪?被人嘲笑没生儿子的时候你在哪?你内心明明也是喜欢儿子的,你默认着她没有生出男孩的罪孽,一言不发——向她施压的不仅仅是这个畸形的社会,还有你!她最亲近的枕边人!”

“而她受到的迫害,又以另一种形式,奉还到了我身上。”

“你们嘴上说着公平,说着对我有多好,送我上学,养我长大,那更多的呢?你们有关心过我累不累吗?有问过我以后究竟想做什么吗?有顾及过我每一次莫名其妙被骂时的感受吗?”

“你们都不关心,你们只想着什么时候肚皮再争气一点,生个儿子,以后就不会被人嘲笑,就可以传宗接代,就有人养老了。”

徐瑾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而我,只是一个本来就不受这个家欢迎的人而已。”

死一般的沉寂。

徐父茫然地看着她,一时被她这一通犀利锋锐的言辞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向来老实又有些固执死板的父亲,头一次对自己和妻子的教育方式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真的是他们的错吗?

他想伸手擦一擦女儿的眼泪,但很可惜,对方已经不再是他记忆里年纪尚小时、会扑进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了。

她的眼泪没有掉下来,连下巴都在高高扬起,仿佛试图借此宣示她不屈的内心。

只有眼眶通红。

那双透彻黝黑的眸子里,装的是徐父看不明白的伤心。

半晌,门还是在徐父面前沉默地关上了。

隔壁房间始终没有传来声响,但徐瑾知道,她一定都听见了。

背对着门板,徐瑾有些颓然地垂直坐了下去。

她甚至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地想,她点破了这对夫妻之间的表面和睦,看清丈夫真面目的徐母又会怎么做呢?

……大概什么也不会做。

徐瑾想着,又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因为她太了解徐母是个怎样的人,欺软怕硬,刻薄无礼,所有的怨气不满都发泄在女儿身上,而对于拥有家庭最大经济来源的丈夫,几乎从来都是小鸟依人、能顺则顺。

所以她这样大吵一架,最后的结果,可能依然会不尽人意。

这是怎样畸形扭曲的一个家庭呢?

旁人提起家,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温暖和欢笑,而她一提起这个字,想到的缺更多的是阴影和恐惧。

即便她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咒骂声里反复告诫自己,忍忍就好了,但实际上,现实也会告诉她,有些事,并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曾经她一直低眉顺眼,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因为没有经济能力,而今她有钱了……

徐瑾若有所思地打开手机,看了眼余额信息。

……

又一天过去。

傍晚,徐瑾照常来到管理局。

好巧不巧的是,今天沈彦松也在朱小婉的办公室,徐瑾来的时候,两人正聊着什么,氛围一片轻松。

徐瑾对他的存在还是有些拘谨,于是打完卡,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曲央央拉到一边,大致把自己家里的矛盾都含糊解释了一遍,问她:“你说我该不该搬?”

曲央央震惊拍掌道:“这种事你问我可就问对了!我跟你说,你这种爸妈,不就是根本不关心你吗?那你还留下来干嘛?既然有钱,出去买个房子自己住,大学就跑路,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怕他们干什么?!”

“可……”徐瑾斟酌道,“我还没成年。”

“对啊,”曲靖在一旁默默出声道,“未成年买不了房,而且以后买房的话,需要户口本,如果现在你和父母闹掰了……”

到时候又该怎么开口向他们要户口本呢?

徐瑾也有预料到,独立的路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对她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面对他们冷嘲热讽的脸。

不出意外的话,徐母一定会说:“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你就把户口本偷去啊,反正我不可能给你。”

徐瑾甚至能想象得到那时她脸上的得意和冷漠——那种在以往十数年里经常出现的表情,会像刀子一下下一样扎在她心口,扎得她说不出话来。

光是想想,就会让她不自觉地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就算她搬出去了,只要不和家里彻底断绝关系,就会一直生存在这样的阴影里,隔三差五要她膈应一次。

而她又做不到对他们彻底不管不问——毕竟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这件事,也是真的。

既没法做孝子,又无法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这样的家庭,大概生来就是折磨她这样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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