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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欲(56)

作者: 未缺 阅读记录

殷辞没有动作。

“小九,你退回来,我可以让你出宫。”

慕容殊突然发声,他站在最后面,容不念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通过颤抖的手辨别出他强装的镇定。

“我不愿意,慕容殊,”燕景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也没想到,咱们会走到这一步。”

落仙涧其实是两座高耸的石头山,两山对望,中间自然生出一道细窄的沟壑,山上寸草不生,往下瞧只能望见一抹绿意蔓延进了灰蒙蒙的瘴气里,那才是真正的落仙涧。

搜山的御林军撤到了山下,现在怪石林立的山顶上只剩下五个人,因此他说的话格外明显。

慕容殊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了大多的力气才没有冲过来。

燕景看了他一眼,笑的没心没肺:“慕容殊,之前是我喜欢你,所以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也不必自责,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就不喜欢你了,我要去找我父皇和母后了……”他低头想了想,舍不得般轻轻的说,“你以后要好好的,也别说什么要来陪我的鬼话,那样我死了都不得安生,记得对小输也好一点……这样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说罢他没有一丝迟疑,纵身跳下了落仙涧,尾音消失在漫天遍野的云雾里。

“小九——”见到这一幕的白泽大骇,看向身后时几乎要把脖子扭断,他神情怨毒,要是没有亲眼见到,容不念一定想不到到白泽看起来这样洒脱的人也会有这副恶鬼模样。

“燕景!”

容不念跟着冲了过去。

可落仙涧深不见底,露出来山崖除了石头就是枯树,再下面就是涧底久不居人生出的瘴气,他已经看不见燕景的身影了。

“殷——”他下意识地呼唤殷辞。

殷辞仿佛和他同步,甚至比他的喊人的动作更快,箭似的跳了下去。

下去之前,他没忘记给白泽和慕容殊施定身术。

容不念原本以为他会找好一会儿,脑海里已经都已经想好了燕景会变成什么模样,然而实际上殷辞回来的很快,大概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带着燕景上来了。

燕景的胳膊软软的垂在身侧,露出来的手掌和指尖泛着让人心慌的黑青色,原本整洁的外衣也被划破了。

“就知道是这样,”他微微睁着眼,有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早知道昨天就拜托容兄不要救我了。”

容不念却无心顾及他的话,只是盯着那丝血迹,“你吃了什么?”

“断、断肠草,”这会儿他好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这个……可不好找啊……”

燕景说话断断续续的,眉头也紧锁——因为那株不起眼的小草药,他五脏六腑都针扎似的疼。

不是不知道断肠草的厉害,他怕自己走得不干脆,为了保险起见才用了毒。

“求、求你了,别救我,也……”他努力去抓容不念的袖口,试图做一个撒娇的动作,“也别……”

燕景话音断的突兀,断肠草的毒性终于完全发作了,他一直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来,露出一把小小的草根,就是这些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要了他的命。

一瞬间容不念感觉自己的心脏真的在抽痛。

他轻轻地把燕景平放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向殷辞,直到殷辞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慕容殊面前。

殷辞及时的解开了法术,大约是担心慕容殊情绪不稳定,他一直站在旁边。

“昨天,他托我把这个给你,”容不念舔了下后牙槽,忍住眼睛里的酸涩,“他还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慕容殊木然地接过木匣,神色却怔怔的,像个被人丢弃的小木偶也像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那隔巴掌大的小木匣里只放了一对珍珠耳坠,是很常见的大小,看起来年代已久,光泽不再莹白,甚至算不上珍贵。

过了一会儿,容不念看到他的肩膀开始不停地抖动,接着光秃秃的石地上出现一块深色的水渍,难看又突兀。

看到燕景留下的书信后他心急如焚,甚至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来了落仙涧,上山跑了一圈后显得他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即便这样,慕容殊身上也还是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颓丽。

暴怒也好,长啸也罢,可慕容殊哭得无声无息,他垂头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塌着肩膀抹眼泪,像个胆怯的鹌鹑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细碎的呜咽——可惜这样的姿势不适合天苍的皇帝,只适合无家可归的乞丐。

嚎啕声惊动了上方的鸟群,那些黑影盘旋在落仙涧久久不肯离去——是白泽在一边哭得很伤心,看起来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容不念不忍再看,撇脸转向一边。

作者有话说:

其实那是两个人的定情信物啦

小燕把这个给他,就很像是一刀两断的绝笔信~

第60章 造恶业

那之后很多天容不念都没再见过慕容殊。从落仙涧回来后他就像个人家嘴里丢魂的稚子,不吃也不睡,一个人守在燕景的尸身前絮絮叨叨的,有时说着说着就会生气,屋里琉璃瓷器叮当哐啷一通砸,屋外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多时候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大半夜里有猫似的哭声阖宫里转。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白天大殿的门一直紧紧关着,慕容殊成了昼伏夜出的蝙蝠,既不上朝也不露面,就连燕景的丧事也被一拖再拖。

来求见的人不在少数,可他通通不理会,三天来进去的只有白泽一个,出来还是被赶出来的。

他走后屋里又是一阵家具翻倒的声音。

白泽找来的时候容不念正猫在屋里看话本,果盘零嘴儿摆了一桌子,见到有人找就毛手毛脚地跳起来,还差点把碗碟带下去。

“呃……”伸手时他才看见自己满手的油,于是只好挠挠头,“您这是……有何贵干?”

其实这得怪殷辞,按理说这几天宫里人仰马翻的应该顾不上做什么新鲜玩意,也不知道殷辞从哪找出来这么对自己心意的吃食,像是回到了千机山。老实说,偌大一个皇宫里也不缺他这口吃的,只是容不念不尴不尬的待在这里难免不自在,这些熟悉的吃食无疑能让他更放松些,连带着晚上睡觉都踏实不少。

托殷辞的福,自己下山历练还胖了好几斤。

白泽:“……”

容不念一时很难分清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是想杀人还是防火。他不着痕迹地挡了挡桌子:“您……”

“仙长太客气了,我一介草民实在担不起仙长如此对待,”白泽终于回过神,拱了拱手,“我今日来是为了王上的事……您也知道,陛下已经五日没出来过了,别的放在一边,政务还是国事我都管不着,也无心管,他是王,我说不了什么,可、可小九还在里面,如果他真的、真的……我总要让他入土为安的,”他顿了下,难以启齿的模样,“但我听说玄门里是有起死回生的法子的,不知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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