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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爱派(341)

作者: 予春焱 阅读记录

杜嘉塔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我是女的,扛不动。”她很多时候会用这种理由逃避她讨厌的体力劳动。

那人很不耐烦地摘下帽子,骂咧咧地把水桶扛下来,又提到饮水机边,像个躁郁症一样,声音时高时低,杜嘉塔从玻璃上能看到反射出的他凶狠的眼,好像一只凶相鬼。他一边换水一边骂,说什么女的怎么样怎么样——都是老生常谈。

杜嘉塔转着椅子,喝咖啡,翘着腿,高跟鞋吧嗒嗒蹭着脚跟:“你的工作你自己做,脑子不好就做点下力气的,不然你妈也不能整天给你喂奶喝,有这骂人的劲不如多跑几趟,攒点钱娶个蠢点的穷女人,以后你儿子带你孙子给我送水的时候,我赏他二十小费。”

男人有那么几秒说不出话,气得脸通红,他咣当一声压上水桶,转身撒气地踢了一脚搬运车,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杜嘉塔慢悠悠地转回椅子,用台子上的电话投诉,没打通。这层真不行,跟禁闭有什么差别,她最后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投了诉。

她重新看向电视,在主持人和专家大段大段分析之后,镜头终于切到了被逮捕的厄瑞波斯,先是从打开的时空舱里露出的全身束缚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杜嘉塔挑挑眉毛。

当时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厄瑞波斯的视频时,这个年轻人就已经吸引了很多颜粉,在厄瑞波斯屠杀那条时间线之前,网上他的粉丝还组织了粉丝团,人数不少,不知道在屠杀后,他被定义成“危险分子”,他的粉丝还在不在。

接下来的视频是他被运至在一个特订的空白玻璃“监狱”里,那里的材质都是特别制作的,其中还有她之前参与过研发的某散光单质元素。

厄瑞波斯看起来不怎么惊慌,他甚至看了一眼直播的镜头。

这一眼,杜嘉塔猛地一惊,她发现厄瑞波斯看过来的时候,镜头似乎有一瞬地停断。这一秒她在研究时空间的时候见过太多太多,那是巨大能量的一种表征,绝对不是跳帧,而是发生了一次剧烈却短暂的光扭曲。

电视镜头已经重回演播室,杜嘉塔咬着手指甲,她很好奇,也很兴奋,她可不想在这地方整天和老弱病残打交道,靠搞投诉找点存在感。可问题在于,她又能找谁……

等等,有个人。

***

切斯顿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几乎遮完了整张脸,高大的身体步履沉重,带着风移过来,坐在对面,摘掉遮脸的物件,满脸疲倦。

他们还没来得及互相问候,就被窗外的闹声吸引了注意。转脸去看,外面有一队人马高举着标牌,大声抗议,在广场上转,要求释放艾森。

“谁是艾森?”

切斯顿揉了揉眉心:“说是厄瑞波斯的本名。”

杜嘉塔一脸疑惑。

“有个理论,你或许也听到了。”切斯顿转回来看她,“有人说根本不存在什么厄瑞波斯,什么世界毁灭的直播,全都是观察团、联众同盟炮制的阴谋,那个在监狱里受苦的‘男孩儿’,不过是被抓来的替罪羊。”

杜嘉塔了然地笑了起来:“那个独派领袖不就是这么个说法,他叫什么来着,哦,勒戈雷。”

切斯顿抬起头看看她,伸手叫服务员。

“你们叫他独派?”

“我不是你们学社科的,不了解派系,我们普通人看来,归根结底只有两派,合派认同‘联盟’,独派反对,要求各国独立。两拨人都斗了多少年了。”杜嘉塔其实并不在意政斗,她觉得好笑,“不过那小子长得好,颜值对公众来说也很重要,你们不该放他录像的。”

“已经不放了。”切斯顿又看了眼外面游/行的人,“审讯已经不公开了。”

服务员送来两杯红茶,杜嘉塔不安地舔舔嘴唇,盯着对面心不在焉的切斯顿,等服务员走后才开口。

“其实我找你,也和这个有关系。”

切斯顿把目光转回到她身上。

杜嘉塔说:“我想见一下厄瑞波斯。”

“如果你想参加审讯,可以递申请。不过他的审讯是热门,很多人……”

杜嘉塔打断切斯顿,“不,我被处分了,现在不够格递申请。我指的见他,可能要你通融一下,我知道你是观察团领导,你有自由见到他的权限……”

切斯顿已经张开了嘴,做出了准备拒绝她的姿势,杜嘉塔便加快了语速。

“因为我认为研究厄瑞波斯和研究‘米嘉’是完全不一样的路径,厄瑞波斯的秘密在于他是某种时空间扭曲出来的产物,绝不仅仅是生物体异化。”

切斯顿的话头突然停止了。

杜嘉塔便继续说道:“在你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他具有某些特殊功能?”

“这点大家都知道。”

“他的能力,一定是和时空间有关的。”杜嘉塔又舔舔嘴唇,为了争取观察厄瑞波斯,她只能将最大胆的假设先说出口,“或许,他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看到的时空间是会瞬时扭曲的,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他可以看到所谓的‘过去’和‘未来’。”

切斯顿没有说话。

杜嘉塔紧张起来,刚才的结论只是她的推论,没有确凿把握,但如果厄瑞波斯身边的时空间会扭曲,没理由他看向外界不扭曲,这就如同水下人看岸上人有“变形”,不可能岸上人看水下人无“变形”一样。

切斯顿在好一会儿沉默之后,终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

“部分吧。他也不是全知道。”

杜嘉塔松了一口气,她试探着看对方。“假如我能够现场看到他,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切斯顿又沉默。

“我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优秀的空间物理学家,我……”

切斯顿盯着她,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杜嘉塔收了声,深知他是聪明人,该合计的事他自会合计。

“你玩扑克吗?”切斯顿往茶里加糖,“你这样的人我们叫做‘Wild card’。”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当做ACE用。”

切斯顿没说话,搅着杯子,但精神倒是集中了很多,看得出正在筹算。杜嘉塔没什么把握,但为政府办事,人人都揣着点心思,藏着点关系,她虽然不知道切斯顿的盘算,但切斯顿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身边说不定还真缺几个有用的人,酒囊饭袋在现在这种好时候是最多的。

“现在是个敏感时期。”切斯顿开口了,“有些人别有用心,想把科学问题包装成一场政治阴谋。就像你说的,独派虎视眈眈。”

杜嘉塔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但她没有做声。

“厄瑞波斯这个人、这件事甚至都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人们有很多抱怨和其他关心的问题,在当下强调厄瑞波斯事件的时候,他们反而越发厌恶,认为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而不是纠结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哗众取宠,招摇过市。”切斯顿摸着下巴,“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时间线探索工程耗资巨大,收益甚少,联盟军队连年缩编,为了经费,只要地方交编军费就对地方军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红血人近年来在社会中也越来越受孤立,他们多不与外人通婚,圈子小又排外,资源不共享,还偏偏到处走动,落地生根,做生意很有头脑,容易发达,普遍颇有财富积累;再加上各地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兴起,部分人坚持本土语言,反对世界语普及……联众同盟本就是危机下的产物,一个诞生于特殊时代的特殊联盟,一个‘非常规、非常态’的存在,如果要让它继续存续,就是在要求一个人人自危的世界存续……”切斯顿说到这里停了停,补充了一句,“有些人在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