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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你(51)

我有点惊讶,却不是因为他猜中,“你还记得我啊。”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记得?”他倒是反过来问。

“因为……”我想了想,不太确定地比了个桌子高度,“你那会儿才这么点儿高,忘了也很正常吧。”

他无语地盯着桌子看了会儿,不太服气似的扯了下唇。

“现在我比你高。”

“……”

这我当然知道,我又没想过和你比身高,小孩子的好胜心可真强。

我腹诽着,半路,又想起方阿姨交代的任务,于是拐回那一茬,“那……有吗?”

有心理阴影吗?

徐北陆应该也是懂了,笔在指间一转,笑了笑。

“没有。好交差了?”

“也不光是交差了。”一番交锋下来,我已经放弃用对待表弟的态度来对待他,毕竟性格不一样。记得舅妈是教小学的,说有时候大人需要把自己放到和小朋友一样的高度,才可以走近他们。

我虽然不需要这么专业,不过,也试图更平等一点地和他说话。

也许是我态度忽然正经起来,徐北陆转笔的手也停下,微微偏头看我,“嗯?”

原本想说,童年对于人一生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作为一个同情心时常泛滥的人,我当然也会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所以说掺杂了我个人的关心也不为过。

不过这样讲太正式了,我想了想,特别真心实意地说,“关爱儿童,人人有责嘛。”

“谁是儿童啊。”徐北陆显然对这个称呼颇有微词,还要开口,我却意识到补习时间已经被浪费掉两三分钟,连忙敲了敲试卷,示意他继续做,塞上耳机一副不要跟我说话的样子,另只手拿过他已经写完的英语卷,立刻感觉眼眶一疼。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字……

是的,跟清秀帅气的模样相反,徐北陆有一手烂字。

也不知道现在变好看没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下意识去看他手里的卷子。

教学楼里光影憧憧,并不太分明,加上我又近视,眯了眯眼,还是没看清。

倒是被徐北陆捕捉到,“看什么?”

他声音完全脱离了变声期,有种少年人的低沉。

“没什么。”我连忙收回视线。

下一秒,他却抬起手,掌心还夹着一张卷子,靠近时,薄薄的纸页被夜风一吹,甚至擦过了我的下颌皮肤,带来一点微痒的感觉。

“?”我有点茫然,僵在原地。

徐北陆捏着一只白色无线耳机,递到我面前,言简意赅说,“掉了。”

哦,应该是刚才在门卫那,我暂停耳机里的音乐,和师傅讲话,忘了开启,接连着也就忘记了这对耳机的存在感。

我接过,顺手摸摸另外一只,松口气,还在。

想起此行的任务,我当机立断,决定抓住时机,先搞好关系,“谢谢,好久不见,你现在好高啊,哈哈。”

徐北陆没说“不客气”,只偏头笑了下,捉摸不透的意思,大概是笑我的开场白老套,像逢年过节时的亲戚口吻?

下一秒,他的话就证实了我的猜测。

少年靠在栏杆上,很随意的姿势,目光里似有调侃,“你怎么不干脆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第33章

#《冬愿》03

“……”

我很想把刚才的话吃回去。

倒是徐北陆比我先正经起来,略过了这茬,“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哦,我……”

不等我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甜美女声:“徐北陆!”

徐北陆视线略抬,越过我,向后看去。

我也回头。

是个扎马尾辫的女孩,额前碎发茂盛,青春甜美,罩在一件白色羽绒服里,她小跑过来,“老张找你,好像是演讲的事。”

徐北陆点了下头,站在原地没动,似乎不打算挪窝,而后看我。

这显然不是建立交情的好时机,我顺水推舟,指了指办公室,“你先忙,我来找朋友。”

“余老师吗,”他倒是不急着走,跟着瞥过去一眼,“她应该去开会了。”

“唔,没事,我等一下就好。”

直到在余心心的办公室坐定,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徐北陆一个学生,为什么会知道他老师的好朋友是我啊。

“唔,大概是我偶尔会在班里说你的励志故事吧。”余心心开完会回来,从饮水机接了杯水给我,沉思了一下,说。

我登时感觉不妙,“……什么励志故事?”

“哈哈,随口说的有点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放心,都是正面形象啦。还有一些狠人小妙招,比如冬天课间用冷水洗脸提神醒脑之类的……这个还蛮多人效仿的,我也没想到,他们好像把这个叫‘洗脸教’。”

“……”

这个叫正面吗?

听起来好像一种奇怪的仪式!

我克制着站起来把余心心殴打一顿的冲动,拿起水杯连喝好几口,“你还是帮我想一下怎么说服他好了。”

想不出来再打你。

“这还用想吗?就直接走过去说——嗨,还记得我吗,初中那会儿我给你补过课呢,我现在在K大念书,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啊?”余心心眉飞色舞,忽然一顿,“你这是什么表情?”

“有点像诓人进传-销组织的那种话术……”

“喂!”

“总之,还是先想办法接近他好了,”我恢复正形,认真想了想,“最近学校里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余心心先是惯性摇头,而后“啊!”一声,“还真有!过几天他们高三期末考,监考人员排不过来,要去外校找老师。我和组长说说,给你走个后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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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人生中第一次走后门,居然是为了给一帮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监考。

再有一周多就过年了,高一高二已经放假,偌大的校园里,只有高三生还在上课。考试铃打响之后,愈发安静。

讲台是个绝佳位置,底下什么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发完试卷,我就坐在上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徐北陆,思考斟酌着该怎么接近比较恰当。

徐北陆今天换了一件羽绒服,纯黑色,稍长的运动款,衬得皮肤越白,黑色水笔斜斜横在虎口。

和别的高中生稍不注意就弓着背不同,他坐姿很直,标准好学生的样子。

第一门是语文,他思路很流畅,笔下刷刷不停,偶有凝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一贯速度。

教室里四十来人,都像他一样神色专注,弥漫着一种在和什么作战一样的平静又紧绷的气息。

奋斗的感觉啊。

我托腮看着,内心有一点感慨。忽而想到当年我也在这个考场考过试,因为万年排不进前五,最常坐的,好像就是徐北陆坐的这个位置。

从前往后数,第六个。

我望着那个位置,兀自出神,其实焦点早就不在徐北陆身上了,可就那么巧,下一秒他恰好抬头,我视线自然被吸引过去,就这么碰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