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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皆你(39)

“哈哈,”我干笑,“怎么可能。”

向晨山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那你说到哪条路了?”

“……”

我出门向来靠导航,哪知道这是什么路,连忙偏头,没等看清,身旁一直闭眼小憩的李清桉便开了口,“逸安路高架。”

手机连了车载蓝牙,他这边一出声,那头向晨山也听到了,忙“噢”一声,又有点好奇地问我,“你朋友?”

“嗯……”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说大家都认识,提一句这位朋友就是李清桉也不算突兀,可是这样一来,就好像有故意在外人面前透露信息、引人起哄的嫌疑。

我不太想占这个便宜。

很快就挂了电话。

向晨山把聚会地定在一家本帮菜馆,说是帮李清桉接风洗尘,重温一下学生时代的味道。寒暄过后,有人笑道,“你怎么不干脆带人去吃食堂?”

“哎,不是我不想,是现在已经没办法装高中生混进学校大门了啊。”向晨山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他向来很会活跃气氛,大家会心发笑。

等菜上来,边吃边聊。说的多是以前的事,熟悉感扑面而来,恍然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对了,差点忘了问,班长在哪里高就啊?”向晨山敬完一圈酒,忽然想起什么。

李清桉以茶代酒,笑了笑,“二院。”

“哪个科室?”

“心外。”

“我去,”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二院心外巨难进好吧!我有个朋友,A大医学博士,本身实力很硬的那种,SCI发好多篇了,愣是没过面。”

“哎?邱呈露是不是也在那来着?”

这忽然冒出的一句,如同给闹哄哄的包厢摁下了静音键,大家刷一下看过来,问话人也如梦初醒似的,微张嘴巴,一脸懊悔之色。

我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

记得当初,班主任教育我们不要早恋,理由很新奇,不是“影响学习”,而是——“你们这个年纪,大多都没结果,万一之后同学会碰上,多尴尬啊是不是?所以,还是建议大家,不要找窝边草下手。”

我和李清桉都没听劝。

如今算是有了深刻体会。

“虽然在一个医院,不过我那个科室还算好进的,硕士就可以了。”我出声,好歹没让气氛太尴尬。

李清桉没开口,不过,表情云淡风轻的,看起来也不像对往事有所芥蒂。

那位同学明显松了口气,目光在我俩之间流转了下,又笑着打趣我几句,话题就这样转移开。

吃到差不多,向晨山又提议去唱K。

“明天都不上班吧?嗨起来啊!”

我是不上班啦,不知道李清桉怎么样。下意识用目光去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让几个同学围住,问起了医学问题。

心脏起搏器有没有副作用、亲戚前年开了个刀需不需要复查、心脏经常一抽一抽的疼是怎么回事……之类。

像极了高中那会儿。李清桉成绩好又没架子,一下课,总是有好多人围在桌边。

甚至连套一下求导公式就好的选择题,也有女生故意拿过来。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只是不高调,全班没几个人知道。

我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那个女生笑靥如花,不知怎的忽然来气,一骨碌坐起来,非常热情地拿过试卷,“这题我会,我教你啊!”

然后,假装看不懂女同学暗暗磨牙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讲解。

铃声打响,我送走了一脸不爽的女同学,神清气爽地抻了个懒腰,一转头,却恰好让李清桉逮个正着。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让他发现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了。

我努力装成无事发生,从抽屉里拿出物理书、水笔、荧光笔……一样样摆好,终于还是在他如影随形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刚才想提醒你一句,”他顿了下,眸中笑意更甚,“你数字代错了,那题选A。”

“……”

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略带怀旧风格的调子,仿佛在为我脑海中闪回的黑历史搭配BGM。我回神,仔细听了听,唱的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拿话筒的是向晨山。

他平时一向嬉皮笑脸,唱这首歌时,却难得正经,神色深情感伤,像是下一秒就要流泪一般,身上那股喜剧范儿荡然无存。

身旁,小迪拿胳膊肘捅了我一下,低声说,“你看老向。”

“嗯,他蛮会唱歌的哦。”我也小声。

“不是啦,你不知道吗?他和朱凌以前是一对,高三的时候谈的。后来分手了,他还托我找过她好几次,今天朱凌不是也来了吗,他估计又想起伤心事了。”

什么?他俩居然谈过?

我完全没印象,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可怎么想也是一片空白。

也是,高三那会儿,我正忙着考托福,之后又和李清桉分手,兵荒马乱的,哪有什么心思八卦别人。

也是这会儿我才恍然。

怪不得朱凌吃完饭就走了,没有和我们一起来唱歌。

“他俩也蛮可惜的。那时候可甜了,向晨山不是老惹她吗,然后朱凌就追着他打。其实两个人都在玩。”小迪说。

我没有说话。

记忆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青葱岁月。香樟永远绿油油的,教室深黄色的桌子整整齐齐,有人在黑板上写课表,有人追逐打闹,有人啪啪敲着桌子收作业,我懒懒地从午觉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李清桉。

太美好的日子。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包厢关了灯,只有屏幕和点歌机莹莹发亮,像沉入了夜色里。向晨山唱到这句时,借着昏暗的掩护,我不由自主侧头,去看李清桉。

没想到的是,他也正看向这边。

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

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他眼神里,似乎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

我愣了下,没等再看分明,就有人弯腰从桌上捞过杯子骰子,撺掇着玩“猜点数”的游戏,输了喝酒。

大家纷纷响应,清水一样安静的气氛一下被搅得混混沌沌。李清桉也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去了。

我们没能再碰上视线。

酒桌游戏,我向来是“运气王”,好几轮都险胜,向晨山就比较惨了,一杯接一杯的喝,到后边,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还玩吗?要不散了。都快十一点了。”有人提议。

“玩!”向晨山拿过杯子,稀里哗啦开始摇。

“算了,玩吧玩吧,陪兄弟再玩几局,大不了明天睡晚点。”

十一点,按平时来说,我早就睡了,但这种关头也不好意思扫兴,愣是撑着眼皮,又玩了两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