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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85)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周沉摇头。

文泽的声音更低了,“他胸口那道疤,要了他的命也绰绰有余。之所以还能或活着,是因为……他的心长在了右侧!”

“右侧?”

周沉一时反应不及。

文泽:“他是极其罕见的镜面人,不仅心脉在右,五脏六腑的位置都与常人相反,如若铜镜照人!”

此等奇状,就连行医多年的文泽也只在古籍中才看到过半真半假的记载。

方才,文泽也只是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才将手探向了他的右侧胸口,不想竟真的被他碰见这天下罕例!

由此也能推断中,这老者并非是心脉受了损,而是肺部遭过重创,这才想到了渡气之法。

听文泽这番解释,周沉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左侧胸膛里,心脏的跃动极赋规律。

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该是如此。

他终于察觉出异常,“若是这伤放在其他人身上,怕是活不过半刻。”

文泽不是仵作,但即使作为医者也能瞧得出来,“他胸口的疤错落复杂,少说也挨了有两三刀。绝不可能是他自己所为。”

伤其心脉,便是要取人性命。

是有人要杀他!

只不过那凶手并不知道老者的身体异于常人,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周沉仔细回忆起方才的情形。

老者衣着单薄破旧,骨瘦如柴,腿脚也不太方便。多半是听说了施粥的消息特意赶来。但一见周沉,却舍了衣食,调转逃走……

可周沉确信,自己与这位老者素昧平生,又无冤仇谈起。何故见着他便一脸惊恐地奔逃?

于理不合。

思索许久,周沉终于缓缓抬起双手,低首审视起自己的衣袍。

难道,是这件绯袍?

周沉想到,“要么是他自己做过见不得官的事;要么……”

要么朝他胸膛捅刀子的人,便与这绯袍脱不开干系!

文泽头疼不已,打断他:“你这绯袍是何人才能穿得你自己不清楚?休要再说下去!”

周沉一时语塞。

依大梁官制,唯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得天子亲赐绯袍。若是一品,再加授玉带环腰。

但也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大梁虽有此官制,但民间自古便有“摄盛”的习俗,状元及第、新人婚嫁时都可越制着红袍,以示贵盛。

尤其婚嫁时的红袍,算是最为常见易得的。只是不曾有官服上的飞禽走兽之纹,衣料品级也分有高低。

周沉欲与文泽分说明白,文泽却已作镇定之姿,将此事翻篇过去。径直从吟风手里领了碗粥,送去给诊堂里休息的老者。

吟风尚在分粥,不曾听见他二人的密语。

只目睹了诊堂那边的救治过程,她伸头问周沉:“那老人家没事吧?”

“没事了。”

周沉重新站在吟风身边,帮着盛粥、布衣。可心中仍琢磨着那老者胸口的伤……

已过正午,等待施粥的人仍有很多,粥棚的大家都不敢歇一口气,尤其吟风,正手忙脚乱地熬制着第三锅杂豆麦仁粥。

许是饥饿太久,乡民们越发耐不住性子,渐渐吵嚷起来。

吵闹声顿时慌乱了人心。

不知是谁先说了句,“是不是已经没粥可分了?”

待周沉从老者一事上回神,队首已彻底乱了,后头不明情况的人更是不由分说地拥挤上来。

原本排列有序的队伍顷刻间就揉成一团,将粥棚围了起来。

任凭周沉等人如何劝说引导也阻拦不住。

变故来得太快,能凑进里圈的多数是青年男人,老弱妇孺行动迟缓,陡然被人潮推乱,竟接连倒地了三五人之多。

文泽在诊堂看得分明,赶忙教身边的药童都出动前去帮忙。

吟风使出吃奶的劲,徒手扶稳了熬粥的铁锅,才不致被人群挤翻。

她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声嘶力竭道:“粥食和干粮都还有剩的!你们在挤什么啊!”

此时,周沉、端王连同赵士谦等京兆府武侯都已严阵以待,不惜亮出兵器也要将这乱状强压下去。

剑刃的寒光一经出现,底下吵闹拥挤的乡民们终于静了下去。

端王站于高处怒视众人,吓唬道:“谁再敢推搡,便以死罪论处!”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乱挤。

京兆府武侯们三下五除二,借势将队伍恢复了原状。

只诊堂里多出来的三五妇孺老者,在为这场乱子埋单。

人群散了,吟风懈了力。

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一双手已经被铁锅边沿烫得通红。

可粥棚外好不容易恢复秩序的长队,她耽搁不起。

吟风一声未吭,只顾添上柴火,拿起铁勺,一碗接一碗地盛粥。

周沉就在旁站着,细致如他,也为觉出半分异常。

只怪风波初平,尚有余威。

一声并不大的闷响从队伍里传出,接着是几声喑哑却满是焦急的嘶吼。

吟风抬头去看,周沉也停了手里动作。

接着有妇人的声音响起:“快来人啊!这姑娘昏倒了!”

文泽闻声而动,碍于手边还有病人要照顾,匆忙指挥陶玉笛和另两名药童前去帮忙。

待他们赶到,女子早昏倒在地。

穿着的,是丧服一般的麻衣。身下的雪色更是苍白。

这女子倒在里头,整个人几近透明。

陶玉笛将她抬上担架。手上都不敢使出全力,生怕会将人生生捏碎似得。

幸而倒下的女子早就饿得只剩一层皮,身轻若浮云。即使没使全力,也能囫囵个抬去诊堂。

跟在女子身边的同行者是个哑巴,情况也不佳。面相不过三十岁,脊背却早已佝偻,还是个跛足,走动起来也很艰难。

陶玉笛离他两步开外都能听见喉咙底“嘶嘶”的颤动。想来,方才那着急的吼叫便是他发出来的。

人送至诊堂,文泽瞧见女子和哑巴的第一眼,便前所未有地凝重下来。

一瞬的呆滞后,那哑巴竟也似乎认出了文泽,竟扑通一声跪地,连磕了两下,额头险些渗出血来。最后只默然埋首,伏在文泽脚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文泽一直盯着哑巴,眼底布满诧异,又拼命压制住。

只从牙缝里蹦出句:“是你……”

跪伏在地的哑巴仿佛置身冰窖,而文泽则是须髯都在熊熊烈火之中。

“叫周沉过来!”

陶玉笛完全没弄清状况。

但看文泽这副怒火中烧的模样,自是不敢多问半句,转身跑向粥棚那边说了明白。

她顺势接过粥碗,站了周沉的位置,就在吟风跟前。

今日忙得抽不开身,明明与吟风仅隔了几步路,却也没能打上招呼。趁此时,她朝吟风笑着,顺带扫过一眼。

寒暄招呼的话未能开口,她就瞧见吟风状况不对。

“你的手怎受伤了?”

“不碍事的!你别声张……”

等候的乡民、诊堂里熬煮的药罐都闹哄哄的。

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