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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116)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春闱后,梁帝也开始将越来越多的国政放给了端王去管。

四月,杏榜初放。

梁帝与端王商量着,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等人,并照祖制授了官。空缺近两月的刑部尚书、户部尚书,还有许多因太子获罪而空缺的职位,也都找了信赖之人。

为庆贺登第、升迁,梁帝预备在曲江畔设烧尾宴。

他随手便把一应杂事扔给了端王,端王也转头交给了周沉去办。

烧尾宴的名声很大,吟风早就如雷贯耳。曲江畔也是京兆城除却东西两市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春闱放榜后,许多儒生学子会慕名而来,沾沾登科喜气,盼着自己往后也能像烧尾宴上的那些人一样。

只因在京兆最南隅,且有一半圈进了皇家,吟风并未有机会踏足。

周沉看出了她的期待,将她的名字也列进了烧尾宴掌勺名单里。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烧尾宴

烧尾宴上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宫廷菜式, 比起吟风平日里做得那些寻常吃食要复杂、精美得多。

光是糕点甜食,便占了九样。

头一样叫作巨胜奴,做法和寻常人家的馓子相似。只不过寻常人家里放红枣泥来增加其香甜, 烧尾宴上放的是极为珍贵的百花蜜,还得加上羊脂羊乳增添风味。

入油锅炸制, 也更舍得放油。宽油旺火, 做出来的巨胜奴酥脆极了, 能做到入口即化。

有诗云:“纤手搓成玉数寻, 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 压褊佳人缠臂金。”说的便是这巨胜奴的滋味。

还有蜜饯与面同蒸做出来的甜雪, 用黑米、红枣、桂圆、莲子等珍品隔水蒸炖出来的长生粥,还有贵妃红、汉宫棋、金乳酥这些更为复杂的糕点。

京兆人并不喜吃甜食,烧尾宴上的这些也并不腻,多是以清甜为主。且每味糕点分及个人,只有小巧一碗, 压根也没有甜到腻歪的机会来。

糕点上毕, 烧尾宴才将将拉开序幕。

肉食里最先登场的是红羊枝杖。

取手臂大小的小乳羊在炭火上炙烤到焦红, 外皮烤脆,酥香诱人,内里的肉质却是极嫩的。乳羊的肉, 即使不用花椒、地椒侍弄,也丝毫不腥。尝来软糯香弹,回味甚至还有一股十足的羊乳奶味。

接着是过门香,也是一道炸菜, 取各色肉品裹上浓稠的面衣放进油锅。不同的肉炸出来口感各有千秋, 面衣却让它们披上了相同的伪装, 吃来一口接着一口。嘴里的鹿肉还没消解, 便猜起筷子里夹起来的第二片肉,究竟是何味道。

还有名字略微猎奇的仙人脔、雪婴儿。实则就是奶汁炖嫩鸡肉和裹了豆粉炸出来的田蛙。

宫廷菜起名大多弯弯绕绕,但也有光明炙虾和葱醋鸡这般既简明又好吃的。

最为特殊的,吟风认为是一道名为“素蒸音声部”的观赏菜。并非用来吃的,更像是面点炫技之作,将白面捏成人形,蒸熟点上色彩。

今日做得是八仙过海之景,惟妙惟肖,连仙人脚下的祥云都似刚从天上摘下来的一般。

菜品上到此处,便是快要进入尾声。

酒水汤羹和各色饮子成了主角,众位登科新官们个个满面春风得意,举杯豪饮起来。

曲江隔岸,此时早已围满了一众儒生和凑热闹的坊民们。他们虽不能亲眼目睹烧尾宴的华丽精致,但也能从空气里萦绕着的香气窥见一二。

儒生们都是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脸上俱是艳羡之色。

但更令他们神往的,还是筵席里那位红袍状元郎。

凑热闹的儒生里有人开始说道起来,“听说今年的状元郎,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有五,便能有如此佳绩。他身旁那个探花郎,马上便五十大寿,都快大过他两轮了!”

“二十五就中了状元?”旁的儒生惊叹道,“恐是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将来怕不是能封侯拜相!”

当中有个白须老者却兀自摇了头,老者状似这伙儒生们的先生,举止自有威严。

看他摇头,众人都停了猜测,朝老者看去:“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没有,”白须老者笑了笑,“只是,你们说今年的状元郎年纪最轻,却是大错。”

“你们看那边席上之人,”他颤巍巍指了指,那人穿着绯袍,和状元袍不同,看形制应是朝中三品官员。

“他……是京兆府少尹,周沉周少尹?”有儒生认出来,“先前我姐夫家中遭了贼,去京兆府报过案,就是他亲手捉拿了贼人!”

老者捏着须髯,“此人二十有三,便中了状元。那才是‘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儒生们无一不惊叹。

有了解朝局的,更是提到了周沉和端王的关系比起一般官吏,算是亲厚得多。如今太子严濯以戴罪之身病死东宫,储君之位空悬,大家都猜测梁帝会扶植端王。

那周沉身为端王的亲信,他想当什么大官当不成?

然则,江岸另一侧的筵席上,周沉起身朝着端王拜了拜。

席上酒过了三巡,周沉都以清茶代之,神智清明。

他对面端王则是海量,三杯酒下肚,脸色丝毫不红,脚步也稳得很。

“礼部今日的席面做得不错,”端王笑吟吟地嘉赏道,“你协调得也好。”

周沉却摇头,“礼部的精膳清吏司早就被腐蚀透了,哪有几个能当此大任的。”

“哦?”端王瞪着眼睛奇道,“可这席面,确实不错啊!”

周沉矜着笑意,“原是吟风想来曲江热闹热闹,她那师父巩长意听了,竟也随她凑来。想是,要在吟风面前涨涨师父威望。”

端王听罢,大笑几声,喜道:“竟是巩长意的手笔!”

他心情爽快,拉着周沉又想痛饮一杯,但见周沉并无饮酒的意思。

端王渐渐回过味来,“你……是有事要和我商议?”

周沉颔首,道:“我是来辞官的。”

端王举着酒杯的手凝滞在半空,颇有些迟钝地想起先前自己与周沉的约定——事成之日,也是他辞官归隐之期。

“你兄长的名声已经恢复了,不若……”端王本以为自己早就受够了周沉身上的倔驴脾气,但真到了此时,竟还不舍起来了。

端王清清嗓音,“我们去拜求父皇试试,毕竟你隐瞒身份本就身不由己。”

周沉垂眸下去,“周沉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还有自己人生想活。”

此话一出,端王也不好再开口阻拦,更何况,当时的那个决定还是他先提出来的。

只是那时他根本不敢想,他们真的能斗过严濯和他背后的苏毗国。

“也罢,”端王深叹一口,“我近日便不再给你安排新的事务,你只需做好交接。待本月末,便可正式向吏部递请辞官的文书。”

他行了大礼,“周沉拜谢殿下。”

*

临近傍晚,烧尾宴也要毕了。

夕阳把金光洒在曲江蜿蜒浮动的水波中,隔着青嫩的柳枝,摇晃着团团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