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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107)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我乃京兆府少尹,周沉!”

这声音力破云霄,一声声地激荡而来,竟将梦中的重重黑雾拨开来。

“周沉……”封丘县令喃喃过他的名字,灵光乍泄。

睁开眼,他攥着颤抖的拳,连疼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句周沉。

尽管周沉和记忆里的苏汲,在衣着、气质上都想去甚远,可一旦想到那张同苏汲几乎算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封丘县令便觉他撒了谎。

他不姓周。

封丘县令胆战心惊地想到,苏汲的亲生弟弟,名为苏沉!

他生怕自己说不清楚,奋力拉近了文泽的袖口,将方才的话重复着说了一遍。

文泽没有犹豫,扭头便吩咐了手底下的药童赶紧去京兆府请人过来。

与此同时,前往东宫准备提审阿鹿孤的大理寺少卿也传回了新消息。

东宫的人声称阿鹿孤已畏罪潜逃,大理寺一众人马搜寻许久未果,只得空手而归。

林寺卿才从京兆府回来不久,手里尚捏着周沉给出的各式证据。

他原本派少卿前去,而非自己亲自前往,便是想偷懒耍滑,以为不过是个胡奴。现下从周沉处得知阿鹿孤的危险之处,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思及周少尹调查东宫已久,掌握的信息必定比他所知道的多出许多来。

林寺卿焦头烂额地叫来少卿等人,将消息快马加鞭递往京兆府。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粉蒸肉

封丘县令苏醒的消息传来, 周沉便去了济善堂。

许是伤病者比往日多出许多来,堂中药气沉郁,即使开了窗户也难以散去。周沉疲惫地想起, 自己小时候家中也是开医馆的。

自家爹娘开的医馆虽不及济善堂这般气派,但病患的数量却是不少。

他家医馆的诊堂修得狭小, 靠着西面的窗户还坏了。被父亲用一块破门板挡着, 风雨是不漏了, 光也挡上了。

周沉记忆中的医馆诊堂总是暗沉沉的, 药气也很难散走。里头苦味十足, 许多常年没生过病的人头一回来, 都能被熏得脑袋疼。

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在里头问诊开方,母亲帮着抓药,周叔算着钱银进账,三两药童也都安分守着药炉。他们一待就是一整日。

幼年时,周沉很是厌恶草药味, 他总喜欢把自己闷在书房里, 读书写字, 尽可能让自己多沾染些书卷气。毕竟他们一家人都犹如浸了药汁,走去哪里都是挥之不去的清苦。

可换成现今,周沉却觉得这味道闻起来格外安心, 就好像兄长叫他用饭的声音还会如期响起似得。

炉眼上的水汽暖融融的,隔着雾,周沉见到了方才醒过来的封丘县令。

虽是顺利醒来了,但县令的状况依旧不好。脸上一片煞白, 眼睛里像是死水般寂寥, 唯独在见到周沉后闪起了微弱的光芒。

“是你……”县令挣扎着要起身, 碍于身上的伤, 并不能如愿。

文泽在旁站着,倒也没阻拦,顺势将县令扶起坐正,同时屏退了无关之人。就连他自己,在嘱咐完伤情后也悄悄离开了。

县令喑哑,缓缓开口:“昨日在山亭里,你说你是京兆府的少尹,名叫周沉?”

周沉望着县令,眼睫不自觉颤动起来,他吞下口水,答了是。

封丘县令憋着口气,显然对此答案不满。斟酌许久,又问道:“你可见过太医苏汲?”

周沉垂眸,躲闪道:“不曾见过。”

县令的眉眼都已皱成一团,良久,他才从喉咙里呜呜地说道:“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周沉愣了一瞬,心中隐约不安。

他知晓,若是以苏汲为引子,承认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县令十有八九会愿意帮助自己。可这个秘密一旦让县令知晓,便会令他多一分危险。

他只好先撇清自己和兄长的关系。

毕竟在那次施粥之前,他与县令都是素昧谋面的,应当不会像宋缙嫂嫂那般认出自己来。

周沉故作镇定,挑开了话题:“你在野山亭里所说的冤情,本府会定查清楚的。到那时,还请您出堂作证。”

“你……”见周沉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县令气得伤口越发疼了。

他死咬着嘴唇,不甘心地再次问道:“苏汲……他提过他有个弟弟叫做阿沉。你当真不是他?”

“那年涝灾后不久,苏太医家中走了水,一家人都死在了火海中。你说的苏沉,也不例外。”

周沉说着,嗓音都在发颤。

封丘县令竟仍是不信。

昨日野山亭上,他是劫走晏青独子的匪徒,与掌管一方治安的京兆府本该势不两立,可这少尹竟还替自己挡了胡人一箭。

还有施粥那日自己病发晕倒,也是这少尹救起了自己。

县令看着周沉的脸,神情戚戚。

他咬住嘴角,狠了心,“你难道不想知道,苏太医临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兄长说了什么?”

周沉抬起眸子,来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

封丘县令捕捉到周沉眼底的惶然,终于会心一笑。他一边笑着,热泪却打着转,滚落下眼角。

“你兄长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宋姑娘,”县令悠悠转述道,“他知道你爱读书,特意问我要了些稀罕古籍。只可惜,那些书简我没能为你保留下来……他也不期望你为他正名,只担心他会拖累你科考之路。”

“宋姑娘是他定了亲的未婚妻,他染病时就烧了珍藏的婚书,只盼她再觅良人,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周沉垂着头,叹气:“我和宋嫂嫂,怕是都没能让兄长如愿。”

依照兄长的温良性子,他定是不愿任何人为他冒险的,封丘县令自然也在此列。可看着县令如今的伤痕累累,满脸郁气,便知他也未能让兄长安心。

周沉道:“天道不公,有负于他。而我,绝不该再负了他。”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封丘县令忍着痛锤锤胸口,“昭雪一事,我定全力襄助,封丘县的真相必须昭告天下!”

说至此时,屋外一声闷响,文泽带着冲天怨气推门进来,“好个逆徒苏汲,他都不曾提过我?什么话也没留给我?”

封丘县令迟钝着反应过来,“您就是苏太医的师父?”

文泽气鼓鼓得,如同一只青蛙,有些不愿承认。

周沉失笑,自觉退了出来,将床榻边的位置留给了文泽与县令叙旧。

离开济善堂没多久,大理寺少卿便将阿鹿孤逃走的消息带了过来。

大理寺少卿如无头苍蝇般,着急地乱转。

周沉只慌了一瞬,便镇静下来,将京兆堪舆图拿来与少卿分析道:“现下四方城门都有禁军把手,城内各处还有金吾卫严加巡守,阿鹿孤的胡人样貌十分特殊,并不方便遮掩。他就是想逃,也很难走出京兆。”

说着,周沉将目光对准了东市的位置。

那里是吟风曾经偶遇阿鹿孤的地方,他们的据点客栈,周沉派人盯梢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