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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小厨娘(103)

作者: 雀知 阅读记录

端王高坐马背,勾起嘴角:“陛下可没说过这话。况且,就算要移交,也该是本王亲自去刑部。我大梁朝堂,何时轮到你这异邦送来的奴隶管事了?”

阿鹿孤眯起眼睛,玩味地将端王深看一眼。

他自知抢不过,也不愿为着此事大动干戈,败坏了正事。

毕竟……阿鹿孤摩挲着弓弦,确信自己的箭法不会有失。就算晏知善最后撞开了封丘县令约莫一寸的距离,但心脉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决计活不过夜半。

杀人灭口的目的已经达成,两具死尸而已,也奈何不了什么。

阿鹿孤不在意。

他只是略微不爽。

皱眉猜测着:为何来得不是太子殿下,反被端王截了胡?

阿鹿孤领着胡人队伍,悻悻转身。临走前,他将目光落在晏青身上,端看许久。末了,竟讥笑着乘骆驼走远。

晏青不欲与阿鹿孤纠缠,人一走,他便踉跄着往晏知善身边大步跑去。

距离越是近了,他便越是害怕。

直至看清晏知善血肉模糊的伤和不再起伏的胸膛,晏青再也支撑不住,一声声撕心裂肺地悲鸣惊起灌木丛里无数老鸦。

他本该在今日穿上殷红的喜服,在众人的簇拥和笑闹中,欢欢喜喜地完婚。

不对……就连这场婚事也是他处心积虑为了攀附权势金帛而做的决定。

他何曾关切过晏知善心中所念?

明明从未在意,到死别,才知追悔莫及。

沉痛的呜咽渐歇,晏青已不敢再看晏知善一张面庞。

可无论自己又多悔恨,晏知善都不会再醒来了。

从此,阴阳相隔,不复相见。

**

“还活着——”

周沉压低声音,探过封丘县令微弱的鼻息,“封丘县令还活着。”

“去济善堂,找老堂主救人!”

周沉捂着肩头的箭伤,嘶哑着催促京兆府武侯们,“快啊!”

端王此时才瞧见周沉也受了不小的伤,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好个阿鹿孤,若不是我赶来,他连你也敢杀!”

尤其是晏青还在边上哀哀地落泪,声音惹得他更为烦躁。

“睁眼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主子!”

端王冷冷一啐,看在晏知善无辜身死的份上,才将那句“活该”生生憋了回去。

孙亮急急跳起来,低声与端王道:“殿下,那县令还有口气,可不能让晏侍郎发现啊……”

罢了,端王忍了气,领着京兆府一众伤者扭头便走。

周沉深叹一口,回眸看着晏青和他怀中已然咽气的晏知善,不忍道:“你要随我们一同回城吗?”

晏青囫囵抹去纵横的老泪,抬头间,便像是苍老了二十年。

阿鹿孤杀了晏知善,也便是舍弃了晏青这颗棋子。

此时不杀,一来是碍着端王府兵丁的力量;二来,晏青在朝堂的分量不轻,没找到替补上位之人,他们可能还会隐忍一段时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灭口,已是早晚的事。

晏青沉下头颅,抱起了晏知善沉重的躯体。他额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目光随着他一步步前行的步伐变得澄澈起来。

像是暗下了决心。

他远远地跟上了端王和周沉的队伍。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奏以按劾

隔日清晨, 含光门内。

卯时二刻已过,梆子声渐歇,赶着上朝的官吏们逐一散去。

眼看着清晨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 吟风吐出一口浊气,开始心不在焉地收拾残局。

旁边的成玉瞧见她眼下的两圈青黑, 主动揽过剩下的琐事, 笨拙地安慰道:“周少尹吉人天相, 师姐你放宽心。”

“我……我何时担心他了?”嘴硬如吟风, 说完这句话便满是忧愁地长叹一口。

昨日一整晚都没等到周沉回京兆府, 吟风抓了几个晚归的武侯一问, 才知道周沉与阿鹿孤领的胡人杀手们动了刀剑。

还能回京兆府的武侯们都是侥幸轻伤的,许多重伤的,都挤在济善堂里等着救治,周少尹也受了伤。

吟风揪着心,等了整晚, 又在宵禁后早早赶去济善堂探消息。却只发现济善堂大门紧闭, 里头静悄悄的, 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她还有廊食要忙,迫不得已先离开了,周沉的伤情如何, 她只能提心吊胆地祈祷着。

吟风想得出神,就连眼前不知何时冒出了周沉的脸,都还以为是幻觉所致。

成玉抬起手肘撞疼了她的肩头,她才大梦初醒似地与眼前之人视线相接。

是周沉和端王殿下, 一前一后地向着连廊下走来。

“周少尹……”吟风惊道, “你的伤, 怎么也不包扎一下?”

周沉甚至没来得及换去昨日的衣衫, 肩头、背部、腿脚都有好几处伤口,血染过,尤为狰狞。发冠和五官更为憔悴,唇角皲裂,杂乱的碎发耷拉在耳际额前,脸颊留着干涸的血迹。

“我没事,”周沉勉力微笑,“可还有馅饼?”

吟风鼻头猛地一酸,紧咬了嘴唇才没让泪当着周沉和端王殿下的面滑出来,“没肉馅的了,还剩下糖心的。”

周沉看着她的眼睛,笑着,“你做的便好。”

吟风别过脸,在存放馅饼的笼里翻找出最后两块,递给了周沉与端王殿下。

她欲问又止,碍着周沉身旁的端王殿下,迟迟没能开口。

周沉看穿了吟风神情里的忧色,与她毫无保留:“不必担心,都只是皮外伤。我要借着这些伤,请陛下彻查阿鹿孤。”

昨日受伤的武侯不少,济善堂上下忙碌一晚。周沉怕耽误伤重者,执意让文泽将他放在最后治疗。一耽误,便到了天亮。

封丘县令的伤在文泽看来棘手异常。他患过瘟疫,受过重伤,十几年来也未受过精心调养,身体本就虚弱。

箭伤在晏知善的化解下,并没有殃及要害。但这贯穿肩头的伤,也足以让他命悬一线。

医术高明如文泽,也只敢保证他十日的命。

封丘县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十日间,必须见出分晓。

周沉下了决心。

囫囵着吃完馅饼,周沉和端王便朝着宫城深处的太极殿赶去。

早朝已近开始,文武百官们各自就位,只等着梁帝现身。殿外的侍卫、宦官们亦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周沉一身伤,又没穿朝服。方一现身,就引来无数双眼睛。

管事太监拦了路,“您是周少尹?这可是殿前失仪,万万不可,我带您去偏殿换一身吧!”

端王挡了太监的动作,斜睨过去,“不必,让开。”

他的声音不重,但语气低沉稳重,咬字清晰。清晰地传进太极殿内,引得百官一阵非议。

立在玉阶上的太子严濯原本背对着殿门,并不知晓殿门外的事,骚乱声响起,他才转过头来,与重重人影后的周沉遥遥对视。

朝阳越过窗柩,成了朦胧的光束。严濯并未看清周沉身上的血色,但也隐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