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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西楼录(34)

作者: 借瓷 阅读记录

“我们一家子上京来,当日虽以我小选为借口,但你怕也从别处知晓了,本便是为的哥哥躲开那桩人命官司才躲上的京,我不求他进京后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他安稳度日,莫要惹是生非才好,看得今日情形,他这般将我们糊弄下去,迟早闹出大事来。”宝钗无不忧愁地说,眉间紧蹙。薛蟠纵使哪里都不好,对她与母亲到底是真心相护,处处留心的。

黛玉虽自认贾府中与这位后来的宝姐姐关系最好,到底宝钗是个缜密心思,少有跟人透底之处,今日听她说了掏心窝子的真心话,便也仔仔细细为她盘算。

只心里想到甄英莲与那道稀里糊涂的乱案,不免叹息,“冯渊”“冯渊”,真乃“逢冤”啊,平白之下又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归于地府了。

两人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宝钗只道,昨日打听出消息以来她便叫母亲去信给舅舅王子腾,至今仍未得回信,只依她所想,既薛家本是皇商,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宅子,不若便借此事搬将出去,先叫薛蟠摆脱那些个毛病,再者自个家里头处理事情也是方便。

黛玉听得她周密计划,知晓她心中盘算。宝钗向来是心中做了九分决心才体现三分的人,今日已过,只要王子腾回信消息不差,薛家搬离荣国府是十成十的事情了。

黛玉斟酌一番,道:“王伯父现今任九省统制,不知在何处巡边,倘若姐姐心中放心不下薛蟠大哥,不若叫姨妈送他去你舅舅身边历练历练,应当能有所裨益。”

宝钗闻言,思忖片刻,才道:“你所言是极,奈何我薛家京中事务,只怕还有赖于大哥出面去办,他倘若去了舅舅处,倒叫我京中难办了。”

黛玉便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这我可没有别的法子了,若宝姐姐愿意,自可甩了你兄长当京中掌柜去,还怕他什劳子的。你既能叫人帮你查清宝玉挨打是个甚么缘由,只怕也是能安安稳稳当个女掌柜的。往后我还要恭恭敬敬过年时找你讨要零花呢。”

黛玉这话所言,存粹出于悟空时常在她身边念叨的女侠、女妖、女掌柜、女刺客等等人物行径,心中真切想到宝钗那窝囊废兄长不若和宝钗互换一个性别呢,要叫宝钗来当这个薛家掌门人,只怕薛家名号早更响彻京中。

当日宝钗闻言,心中虽有一动,但到底是羞恼的,上前来挠黛玉的痒,怪她将好生生严肃的谈话变得不伦不类,说出去怕是要惹人耻笑的。

两人只当笑闹,将此事揭过了。午后,黛玉又同三春见了面,姊妹们一道又重新玩乐去了。

因着悟空夜夜在黛玉耳边念叨,黛玉到底没在贾府留到过年去,小住几周,至宝玉能正常下榻行走无疑,又在众姊妹的帮助下一齐将袭人安置了,她便踏着初冬的寒气又回了林府。

后几日,果然听说薛家也从贾府搬离,回了自家在京中的宅邸。黛玉长叹口气,果然说是喜散不喜聚,只天下宴席皆是如此罢了,倒不知最后薛蟠又当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姐姐到底能不能成为薛家背后执掌大权的女人呢(期待ing.感谢在2022-12-25 23:24:27~2022-12-26 22: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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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十八回秦可卿销香魂引愁思,王熙凤初惊醒生警觉(上)

过了冬初,黛玉在家中拆姊妹们派人送来的信,一封是现今搬出贾府的薛宝钗写来的,上头只道薛蟠果真开始对薛家在京城的事务上心了些,只偶尔出去应酬一二,少再同往日风流的狐朋狗友们出去鬼混的。

黛玉看完,并不觉宽心,想也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求那位薛蟠大爷看在寡母幼妹的面子上将事业经营好,担当起长子大哥的职责也便罢了。

待拆了三春的信,便听得宁国府那位蓉大奶奶生了重病,前些日子已经去了。黛玉一时无言,只觉叹息。

当日在荣宁二府中秦可卿是怎样的得意人物,上上下下无人不喜爱她的,品性样貌皆无不好,黛玉与她相交不深,也知晓这是个神仙也似的水做的毓秀人物,见之令人欣喜,不知如今受得甚么磋磨,年纪轻轻遭此大难,竟也没熬得过去。

黛玉眸光闪动片刻,便思起从前日子里听贾府中最闲的婆子丫鬟讲的,通个宁国府,只有门前两头石狮子是干净的,当时不解其意,如今细细想来,倒觉察出许多荒谬难堪。怪道惜春妹妹一心寄予佛门,倒像是早早看得通透,心灰意冷了。

同有凤姐儿寄来的一封,照样讲的是秦可卿之事,只凤姐素来与秦可卿交好,心中也便多出许多细节故事来,读着平白叫人伤感落泪,人之死无外如是耶,本人尚无知无觉归黄泉去了,独亲友哀恸哭悸,夙夜忧叹。

黛玉一时间竟想起亡母幼弟,年岁渐长而未见伤痛削减,加之惋惜秦可卿此等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对着信便掩面抽噎起来,泣涕声不似嚎啕大哭,然越是此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

好不容易哭得止住了声,手指间稍微有了些气力,黛玉才将信纸好好叠起来,伏案默就白居易的一句诗,且当挽联叫人明日送去凤姐儿的手上。

“夜泪暗销明月幌,春肠遥断牡丹亭。”黛玉哀哀切切吟道,心里头又泛起离愁别绪来,不觉摇头,想起自个儿从幼年至今竟无一日是亲友俱在的,早又泪珠满面。

好半晌过去了,一双温热的手才拾起帕子将她脸上的泪尽数抹去,轻轻将人搂在怀中,叫她倚靠着。

“妹妹莫再忧心,成如白乐天所言,‘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自古花无久颜,从来月不长圆。妹妹向来知晓人于浮世不过百代之过客也,且着目当下。”悟空轻轻擦过那对哭得桃子样肿起的眼,细细劝说,只他人世间想来无牵挂,千万年来惟黛玉一个,因而说来自觉无力,反叫黛玉愈加伤感哀恸。

“小姑娘家家的,果然是水做的不成,哭得这么厉害。”悟空小声嘀咕着,“俺老孙还说今后叫你只有笑颜呢,结果日渐日的皆是食言而肥。”

黛玉被他拍着背,渐渐也哭得累了,听他此话,只道:“我问你,倘日后我死了,你当如何?”

悟空听了,即刻大惊,哪里敢当她开玩笑,连忙道:“呸呸,快呸掉,说得甚么晦气话,好日子里头非说什么死了活了的,叫我死了你也不会死!”

黛玉便道:“人于浮世哪有不死,纵你是妖精,寄身的这副凡胎□□还是要死,何况我这些素日便病得半死不活的。”

这话听了叫悟空抓耳挠腮,连忙抓住黛玉冰冷的指头,道:“你可不要胡说,当我日日给你输送的灵力是假。有我在一日,定不会叫你半死不活一日,你且信我,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