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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西楼录(33)

作者: 借瓷 阅读记录

黛玉这时才有空拉过伺候在一边的晴雯,问道:“怎么不见袭人姐姐?”谁不知晓,自老太太将袭人赐给宝玉以来,他院子里最受宠得意的丫鬟便是她,倘若宝玉受伤,断没有袭人不在身边的道理。

谁知晴雯听她问出这个问题,眼眶先是泛红,后脸色红红白白的,说不出的怪异,待悟空也跟着追问了一遍,她才道:“袭人被老爷太太关到柴房里去了,昨儿个宝二爷醒来为她求情才给放出来,此时已被谴出贾府了。”

空黛两人闻言,相视一眼,皆是大惊,怎么宝玉之事还卷上袭人了?

悟空倒是比黛玉清楚些,要知前些年若不是他胡乱将贾宝玉梦游太虚境的事给搅了,怕宝玉早便同这个袭人滚上床了,今日这么一听,怕这宝玉到底是好色之徒,没有警幻仙姑的指引也与袭人共赴巫山云雨去了,只怕还被贾政这个古板腐朽的老头带着他手下那堆门客给撞见了。

想到这,悟空便凑近黛玉的耳侧,弯腰下来跟她细说当日大闹太虚梦境情形与其猜测,叫黛玉听得面色也如晴雯一般,红红白白说不清楚,心下却是惊的,对宝玉其人更加了一层认知。

怕黛玉站着等得累了,屋中又无甚可坐的椅子,都摆满了伤药盆钵,悟空悄悄给宝玉输了一丝灵力,叫他休养得快些,果然不过眨眼时刻,宝玉便迷迷蒙蒙睁开眼来,醒了。

第34章 慰伤情黛玉探破真相,悔入学薛家辞别贾府(下)

黛玉同悟空赶忙走到宝玉眼前,见他面上还是青白之色,嘶了一声,问他何至于打成如此地步?晴雯自捧过水来给他喂了,宝玉这时才长叹得一口气,回了两人,含糊隐去了其中不少,倒还算齐整地将事情托盘而出,与先前空黛两人猜的并无两样。

“只是不知袭人姐姐现今如何,倒是我还连累了她。”见屋里头总算没有贾政这些长辈在场,宝玉终于哀哀凄凄为袭人落下泪来。

一旁伺候的晴雯、麝月等人也都落下泪来,她们都是同袭人一个房的,纵平素姊妹间生了口角,也不过打打闹闹的小事,况老太太当日将袭人配给宝玉,任由他们亲近,谁不知这其中也暗含着或许叫宝玉通晓人事之后令她当个通房姨娘的心思。谁知她命这般不好,平素虽为宝玉尽心尽力,那日与他同床却撞到老爷身上去了,还叫几位门客一同听着动静,如今不死已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黛玉只好安慰他道:“我听晴雯说了,袭人姐姐怕只是被赶回家中,此时还未受多大责罚,也是有赖你昨日强撑着身子起来为她某了一条出路,不枉这许多日主仆情分。”

宝玉听罢,依旧呜咽不成语,慢腾腾伸出一只手去抓住黛玉的帕子。

悟空自见不得他这般模样,本所言探望旧友无非便是送黛玉来贾府的借口,以往在府中两人也是水火不容的,便冷声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你若真是有心还不如自此用功起来,做出一番事业,才好再将你的袭人姐姐接回来,不明不白便将无辜女子拐上你的床算个什么忘八玩意儿!”嘴上说着,手头还不忘将宝玉拽着的帕子一角扯出来,将黛玉藏在自个儿的身后。

黛玉知他又起了醋劲,无奈地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道:“你且好生养伤,袭人姐姐那边我自叫紫鹃他们帮你去照看一二。”说罢,自个儿也想到悟空所言极是,又思及悟空自江南回来是曾讲的抄家时那个甄宝玉之事,微不可察的摇摇头,叹息一声。

正说着,屋子里又迎来一个人,外头的丫鬟们说:“宝姑娘来了。”三人听见了,便都将视线挪去看向门口,果然见宝钗穿着一件半旧的杏色琵琶褂托着一丸药走进来。

“正巧你们都在呢。我听说你们今日要来,便知晓是到了宝兄弟这来看了,果然呢。”宝钗挽住黛玉的手,轻声道,又将手上的那丸药递给了晴雯,教她如何用了,才将视线挪向宝玉处,问他今日如何,又歉道前日昨日家中正有事,不及来看他。

宝玉自然称无事,见昔日玩伴姊妹都围在床边,随独没有一个袭人,到底心中宽慰不少,心中大畅,自思假若自己一时竟遭殃横死,不知其人又当何等悲感。得了她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亦无足叹息,冥冥之中自可怡然自得也。

他这边畅想着,却不觉在场其余三人只神色各异,悟空自是冷眼旁观着,一心只在倚靠他身侧的黛玉身上。钗黛两人虽对他仍有忧虑,到底各有心事,先是黛玉发觉自进屋以来宝钗面色便有不对,其间十分忧愁之色竟有六七分在见着宝玉醒来后仍然依附眉眼间的,便也自忧虑宝钗因何而忧虑,渐渐忽视去床上之人。

好半晌,见室内众人都是沉思默默的,晴雯便先收好了药,浅浅一叹。

这道像将屋内众人都惊醒了,见宝玉渐而间昏昏默默似睡非睡的样子了,便都告辞出去。

见晴雯将他的被子拉好了,其间隐约透出伤药厚重浊臭的气息,黛玉难免恻隐,叹息一声,轻声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说罢,便被悟空牵着往屋外走去了。

那宝玉被她的话一惊,好半晌做不出动作来,身上捱着痛,也睡不下去,昏昏沉沉到晴雯给他换上了宝钗送来的新药,好半晌才渐睡了过去。

屋外头,因着宝钗要跟黛玉回内院去,悟空自个儿是个外男,此刻身份也不对,便只能仔细给黛玉理好身上的披风,嘱咐雪雁几个注意莫要让她受凉,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宝钗这才过来揽着黛玉,见她也还盯着悟空离去的影子,笑道:“好啦,莫再伸长脖子去探了,你早知舍不得他,今日又何必过来,在你那侵衣街做一对青梅竹马的好邻居可不比如今强上许多?”

黛玉见她嘴上不着调,含了羞,狠啐一声,道:“甚么舍不舍得的,我只当他是哥哥,你又在胡吣些甚么?”

宝钗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动手掐掐她微微鼓起的粉腮,这一副海棠含羞的模样,叫她看了也忍不住要心动呢。又思既黛玉方才说的“哥哥”,忍不住道:“你这哥哥对你倒是好,上哪儿都跟着,又有本事又会哄人。”

黛玉闻言,算是明白方才在宝玉面前宝钗为何愁眉不展了,说到底还是为的她那个不成器的兄长罢。

果然,一入了宝钗自个儿的房间中,宝钗叫莺儿和雪雁一块儿去门口玩着,同黛玉坐到榻上,终于才开口道明缘由。

正是先前黛玉猜测到的那边,自宝玉前日晚上被贾政拉着挨了板子,宝钗才四处打听知晓原来她的兄长在学堂中做的也尽是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叫人帮忙打听之后更知晓其中龌龊,心下冷然。

怪道薛蟠在金陵是本就不学无术嚣张跋扈,进了京却还要再坏上十倍,原本以为只是上京繁华更鱼龙混杂,没想到根源竟就藏在本愿薛蟠去了能学好的贾家家学上。这叫薛姨妈和薛宝钗一时都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