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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西楼录(2)

作者: 借瓷 阅读记录

如来见度化不成,掐指算来,却知道如今这石猴法力虽仍在他之下,却不再是他能轻易降伏的存在,自不欲与其相争,令斗气灵法生生乱了日月法度。

“你待如何方肯弃了前番因果,端坐法堂?”阿傩、迦叶两位尊者厉声唤道。

大圣法眼一转,自不是三百年前吴下阿蒙的狂妄自大,深知因果报应的纠缠,更不欲一朝脱离苦海,又卷入三百余年前大闹天宫的劫数报应之中,闻言便开口道:“我自知你如来老儿法力高深,如今我之修为虽不及,却是有与你一战之力,我自不愿两败俱伤,你若能消去我身上因果,我自然也情愿放下过往,清清白白地回我的花果山,当我的美猴王。”

如来自是应承,废了几番法力,补偿了冤孽,欲削去悟空身上红红紫紫的因果线,正待施法,慧眼观看,却见一条忽隐忽现的姻缘线,暗自思忖,那泼猴身上除了生死机缘因果,却不知哪里勾来的情缘。

弹指之间,却算出其间牵扯,与阿傩、迦叶暗笑。本还担忧此间事了,那石猴无拘无束了再度扰乱天地法度、胆大妄为,若是他们暗中促成了此条姻缘线,却不怕将来不与他结下善缘。

思罢,如来大手一挥,尽数斩去悟空的羁绊,独独留下那条姻缘线,放悟空盘踞于东胜神州花果山境内,与天庭互不侵犯。

尘埃落定不过转眼间,孙悟空回了花果山自然如鱼得水,,众猴依旧按长幼齿序叩头迎接,接风洗尘过后,就都井井有序展开日夜营生。

却不知悟空被困在五行山下不见希望的三百年间,心性早已潜移默变,不至于从此暴戾桀骜心狠手辣,却也是睚眦必报铁面冷酷,渐而间,山中猴子猴孙也对他生出隐隐畏惧之意。悟空便不耐再依守口头约定空守山中,只日日往返天上下界,四处找人打斗发泄,颇有些凶狠好战的恶名。

天上地下岁月变迁,到稍后的日子,连情愿与悟空对战之人都少有,发泄途径消减,自然滋生不满。恰是时,自西方飘来一句劝语:“你不若下三千世界探寻一番,既度了劫数精进法力,又不失为趣味所求。”

原来如来早在心中计较,“既然那三生石为他本体结下那样一段因缘交织,我如今不过顺水推舟,更加深此番羁绊,成不成也端看两人缘法,却或能让这泼猴有了拘束。”

如来一番话下,悟空自然对三千世界生出些许好奇,虽知晓如来必然另有盘算,却也无甚害怕的,向司命借了下凡的名额,便又会花果山思索此去何处取乐了。

所以说道法自然,缘分天定,悟空并不知这一道姻缘,此前更辗转忙碌,只消化了三生石带来的灵力法术,却丝毫不管那随之的千百年记忆。

凭此机会,悟空倒是竭尽脑汁搜刮起脑中记忆,力求寻一个可消磨许久光阴之地,如此,三生石带来的千百年记忆便被其一览无余。

悟空撇撇嘴,自是看不起这没有灵智的分身千百年枯燥的修炼光阴,却也因此,那岁月中最亮眼的身姿便更加凸显出来。

“这株绛珠草却是有些意思。”大圣思忖着,心中却又生起暗火炽炽。三生石即是他的又一化身,与绛珠草相伴的千百年便是他齐天大圣与那草相伴的千百年,且不说他身上的灵力本就对周围花草生有滋润作用,单说他修行途中屡次给那绛珠草传送的炼化好的灵力助她修行,哪份功德不比得那偶尔前来打杂的神瑛侍者的所谓灵露之恩?更罔论那灵露与灵河水相比,倒不知哪个才在耽误绛珠草修行了。

想到这,悟空自是呆不住了,他天生天养,仅受过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须菩提祖师的法术教诲,未通情爱,却也有愈发强盛摧心折肝的占有欲作祟,当即不再耽误,又飞身司命星君处,要来了绛珠草此番下凡的因果命数。

看罢了,悟空更是勃然大怒,半点受不得他护持了千百年的草竟要被人欺辱到如此红颜薄命凄惨悲苦的地步,一个翻身,速速遁入绛珠草投身的那方小世界中。

却知他四处耽误了时机,待寻到绛珠草投胎而成的女体时,那林黛玉已经挥泪挥别老父,被迫登舟赶往京城,投奔外祖家去了。

第3章 第二回仙草还泪积年孤病身,大圣忆故寻情入红尘(上)

有道是:“风月情浓久生怨,情深难寿镜难圆。”

那绛珠草投身下凡,便成了本贯姑苏人士,祖上曾袭过列侯的钟鸣鼎食之家、书香名门之族的前科探花林如海之独女—乳名黛玉者。

可怜林如海既任兰台寺大夫,又被圣上钦点为巡盐御史,黛玉身为其独女,本该受的千娇百宠、居金室衣绮罗、金枝玉叶地长成。奈何她命薄缘浅,幼弟早夭,母亲又一疾而终,身子本就极怯弱,更受世事亲缘折磨,不图今后再有何等造化,但求伴其老父守岁过日。

然而世情多磨,那林如海身居高位,又深陷江南官局错综复杂的盐商利益网中,先丧幼子,又失了爱妻,本就心灰意冷。然而圣上之任命又不得不从,肩负清理盐商纠葛、充盈国库的诏命,其深知自己或要死在任上,倘若侥幸得活也难有善终,如今不过空耗魂灵,勉力支撑打理事务。

林如海自知寿岁无多,倘若因此入地府见了亡妻幼子倒也算一番团圆欢喜,只恐独女孑然独留世间,无人扶持教养,怕是将来免不了日夜悲苦,不免更由得悲从中来,心神摧残。

黛玉尚是守孝尽哀之时,林如海便暗中琢磨打点幼女之前程当如何。恰京都中黛玉外祖母频频来信相邀,又早谴了男女船只来接,今黛玉之西席贾雨村者也欲往上京,狠狠心终于定下,送幼女上京。

黛玉身体方愈,,又失了自幼珍爱教养的母亲,更不忍弃父而去,然而外祖母致意务去,更兼父亲无续弦之意,不好教养顾盼娇娇女蛾,只得洒泪拜别老父,仅带了奶娘王嬷嬷兼自幼一同长成的一个婢女雪雁登舟而去。

一路舟车劳顿,身旁又无可以告慰依赖之人,小小一个人儿心中的孤苦自不必多说。对着荣国府打发来护送她上京的几个三等仆妇,都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她去。

恰是烟波微茫一个早晨,船只独行茫茫大河之上,只身后跟了贾雨村所在的一只小船。

雄鸡尚未司晨,茫茫河面更少见人员活动,黛玉本就愁肠郁结,船行数日尽皆自闷在舱室中,少有透气活动之时。从入夜歇息时刻至今,她似有所感心火炙盛,焦灼莫名,又无可派遣周转,本就少觉少眠之人,更难去赴周公的宴。待隐约雾气氤氲弥漫进了舱室,身侧侍奉的奶娘侍女都歇息时,黛玉悄声理了着装,披一件绣兰云纹蜀缎的大袖褂衣,莲步轻移到雕花浮刻的舱室窗前,推开了约莫一掌宽的高度,浸着雾气敛眉去瞧江上沉沉撺撺翻涌的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