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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27)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但也只有一瞬间,就忘了所有。

包括生死爱恨,颠簸流离。

包括我经历并无法遗忘的那些。

我不知道,至少在当时一无所知,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兰蕤叫我闲暇时照看未离,说这一句话时他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我不大明白,但未离……他和玉珞珈的接近的确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是说,知道这桩事的所有人,而那除兰蕤之外,也不过只有未雨和未晞而已。

他们的会面向来私密,但未离似乎并不像起初一样惧怕他。冬天里未离向来懒怠出门,这习惯却因玉珞珈的出现而多少有所改变。只是偶尔想到琅玕说过的那些,我会有点不安。

“对玉珞珈而言,杀人并不需要思考,做爱也是一样。”

没有人知道这种状况会演变成怎样,会走向何方。但至少……我苟且偷安地对自己笑一笑,至少现在,未离看上去有了很大改变。和玉珞珈的交往让他渐渐染上一点鲜活颜色,更贴近他外貌青春年纪。潜移默化地,他连衣着气质都有所不同。未雨有次满头雾水地跑来找兰蕤抱怨,“他叫我替他弄台电脑,教他视频聊天!”

兰蕤了然的看着他,耸耸肩。

未雨愤愤地瞪着他,“你都不问和谁?”

兰蕤礼貌地问——当然只是出于礼貌,“和谁?”

我想笑,努力忍住。

未雨泄气地坐下来,“一个……男人。”

“哦。”

兰蕤拍了拍他的肩,“Rain,给他弄好防火墙。”

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语双关。兰蕤觑未雨不注意对我眨眨眼。

未雨继续瞪他,“你都不吃惊么?!”

我别过头放任微笑开得肆无忌惮,当然他不会,即使我都不会。还有什么比未离允许他人在天涯海阁留宿更令人吃惊。那是上一次,他的管家悄悄打电话过来,未离得了感冒正在房里休息,而玉珞珈又来约他。

“刚吃了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你进来吧。”

他那样不带一点笑容地说完,扔下手机。

我咬咬下唇,难怪管家这样担心。未离从不见外人,而四华苑更不准私自出入。未离是例外中的例外,但那个人……

兰蕤轻轻说:“不必介意。”

我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用手背轻轻擦过我的脸,继续埋头工作。

我放一杯茶在他手边,安静地把他批阅过的文件理好。

在应发信件里我看到一封写给长岛方家,禁不住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瞬间。我想到兰蕤讲过的那些。小雅的归属,方澪和未澈的爱怨。我摇摇头,把那封信收进文件夹。

圣诞前夜兰蕤照样带了我去NO NAME拜访,一如去年,美貌少年的引导和精心服侍,这次我们被带入包厢时,古老且美艳的吸血鬼就等在那里,然而令我吃惊得睁大眼睛的,是他身边东方式样檀木软榻上斜斜偎着的那个人。

看见我们进来,他只懒散地抬了一下手指,算作一个漫不经心的优雅敬礼,继续用一只小小的银匙勺着冰碗里碧绿的膏冻。长发散披,迥异向来束起时的潇洒干练,青鬓游丝拂在唇角,他眯着眼轻轻吹开。

这一刻他看上去柔软也如丝。

玉琅玕。

吸血鬼安闲地坐回他身边,推推他,琅玕懒洋洋向边上让了让,吸血鬼笑得带点开心带点戏谑。

兰蕤拉我坐下,琅玕始终没有作声,一口口抿尽了那奇异的膏冻,手指软软一垂,整个人就无力地沉溺在锦缎靠枕和巨幅丝绒间,眼眸似睁非睁,沁着种不屑呼吸的神气。

那两瓣唇却渐渐渗出艳丽娇润颜色,鲜活如罂粟。

兰蕤皱了皱眉,吸血鬼立刻察觉,低头看他一眼,又问我们,“要不要也试试看?”

他指着桌上一只四角垂下纯金香球的黑色漆盒,打开来里面满满的那种绿色膏冻。

我还不及问,琅玕陡然抬手,啪一下打在吸血鬼手腕上。

他连声音都似融满了花蜜,甜美而缓慢,轻细而粘腻,仍合着眼睛,仿佛困倦不堪,“别玩过头了,你。”

吸血鬼耸了耸肩,对我们笑,手势灵巧地盖好匣子。

兰蕤看着他,“大麻?”

“和鸦片。”

我打个冷战,情不自禁看向琅玕,他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爵爷,不送。”

吸血鬼抗议地看他一眼,“喂!”

琅玕随手抓过他脱在一边的外袍胡乱一裹,翻了个身,金绣牡丹妖娆锦簇自肩头开到膝弯,黑发兜进领口,掩了半边桃花颊腮。

他喃喃地说:“你是不困,我可要睡了。”

兰蕤有点哭笑不得,拉着我告辞。

他看着我,“这回你知道了,逢年过节,Shiva都去了哪里。”

我哑口无言,半晌才问出来,“……他和那个……吸血鬼,很熟?”

“我不知道。”兰蕤微微恍惚地笑了笑,“谁知道呢,那是他的事,凤阁玉琅玕。”

“他用那种东西……他……”

兰蕤把手指放在我唇上,我清楚他的意思。不要问,不要思考,那是我们无力探索更无法驾驭与改变的人,所以一切由他们去。

多么冷酷又简洁的思考,我年轻的侯爵。

第28章

这年的圣诞聚餐结束得很早。未离在餐桌上接了个电话,那是太少有的事,他自己大概也清楚,故此神色不自在,声音压得低细。一声你好之后,他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猝然惊吓的表情,瞳孔突然湿漉明亮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有一点不知所措的粘腻。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张蜂糖颜色的柔软瓜子脸,未离察觉,秀丽颧骨霎时染了莓色红晕。

那晚他的心情似乎好得飘飞,连甜点都没用便匆匆跑出去。我看一眼兰蕤,他示意我跟来,自大厅一角转出去,有旋转楼梯直通楼下,被一间用大量锦缎和毛皮装点的小客室挡住,十分隐蔽。隐身沉厚芳香的帷幔之后,自落地长窗看出去,外面白雪一片,自门前到大门循旧例燃着东方式样的精致灯盏,一朵朵雪地里的猩红火焰跳动如脆弱而又温暖的心。

兰蕤伸手过来轻轻勾紧我的腰,我靠在他怀里,看着未离披了雪白羊皮斗篷的细巧身影在灯火下一路玲珑跳荡地奔去。他跳下门阶时略滑了一下脚,随即被早等在那里的人一把接住,果断搂紧。

玉珞珈高大身材足够把未离整个人裹住,而他也的确那样做了。

雪地的反光和灯火辉映足够我在夜色里也看得清楚,他用自己的脸颊和鼻尖去蹭未离的脸,并不是吻,亦没有丝毫礼节可言,更像丛林的溪水边相约亲昵的兽,月光下互相摩挲着皮毛和肢体,直到对方的气味染上身躯,直到逐渐升高的体温融进了对方的脉搏与呼吸。

他把未离抱了起来,几乎是横挟在手臂下,故意踏过精心留在林荫路两旁的雪地。未离不得不用一只手兜着他的脖子才能稳住自己,漆黑的头发从斗篷风帽里散落出来,无从反抗的姿态像只被掠夺的猎物,异族的公主抑或深宫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