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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89)

单飞白看上去是最没分寸的人,实际上他心里有把清晰的标尺,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耐心蛰伏,把握时机,一击中靶,是他最擅长的。

半晌后,宁灼又蹙起了眉,双手撑在身侧:“……放手。”

单飞白非常听话,只是在放手后,凑了上去,轻轻张开了嘴——

宁灼整个人僵住了,眼睛半睁半合地愣了一会儿,看着面前歪着头、一脸困惑地揩了一下嘴角的单飞白。

宁灼:“你——”

见到了宁灼苍白面颊上难得的红晕,单飞白嘴角微微下撇,无辜得很:“刚才宁哥的意思,不是说不让我用手,要用嘴吗?”

宁灼张了张口,突然间就心烦意乱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他觉得又被他戏弄了。

宁灼一脚蹬在了单飞白的胸口。

当然,因为他腰身懒洋洋地发苏,这一脚没什么力道,只有声音还算洪亮:“滚!”

单飞白飞快滚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像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小动物。

宁灼草草整理了仪容,没有起身,而是望着那扇紧紧闭合着的门,回味了一下,觉得是自己的指令有歧义,算自己不讲理。

……不讲理就不讲理吧,他活该,他受着。

至于门内是什么光景,他到底是真的害怕挨揍还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失态而偷着乐……

宁灼轻轻攥拳,不大熟练地捶着腰眼,懒得去想。

与此同时。

在狭小而干净的洗手间内,单飞白半俯下身,一手下移,一手抵在墙壁上,实在忍耐不住,就攥紧拳头,闷闷地往墙上狠捶上一记。

他专注地望着镜中自己指背上、面颊上的痕迹。

他一声不出,把东西连着声音一起统统咽了下去。

宁灼发了许久的呆。

直到听到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开了,淙淙地流起水来,才想到姓单的从进去后就没来得及洗手洗脸。

他想象了一下单飞白嫌弃的表情,面色沉沉地起身,心里两种情绪交纵穿插:

一是把小狼崽子油光水滑的皮毛弄脏了的快意,二是想推门进去把他打一顿。

在两种怪异情绪的交织作用下,宁灼成功地把自己祸害失眠了。

熄灯后的一小时,他静静爬起身来,游魂一样下了床,坐在桌子旁边,注视着已经熟睡了的单飞白。

他不知道是允许单飞白做了这件事的自己先越了界,还是手口并用的单飞白先越了界。

他只知道,这事儿办得好像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这种矛盾感,贯穿了和单飞白相处的始终。

宁灼发现,自己是既信他,又不信他。

宁灼放心把一些核心的、要害的事情交给去做,却不肯把自己交出去。

这很怪。

因为他对其他人是反过来的:先交心,再办事。

夜色很静,够宁灼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新想一遍。

他想,过去,他豁了命救下单飞白,再加上这一次,他有后悔过吗。

经过思考,宁灼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不后悔。

那么,有怨无悔,又是为了什么?

宁灼望着单飞白的床,琢磨了约有半个小时,想出的答案是带了赌气成分的“吃饱了撑的”。

他抬腿上了床。

等到下铺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单飞白才保持着匀长的呼吸,缓缓睁开眼睛。

他还以为宁灼在黑暗里默默窥伺了他那么久,是要来掐死他。

没有掐死他,那就是有感情。

不管是好感情还是坏感情,只要有情,他就能行。

单飞白最怕宁灼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正要放心睡过去,突然听到宁灼从下铺传来的声音。

“喂。”

单飞白没吭声。

下一秒,他的床板被下面的一条腿结结实实一蹬,整个脱离原位,差点让单飞白腾云驾雾地从上面飞下来。

宁灼:“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单飞白扶住床边,探出个脑袋来,作老实鹌鹑状。

宁灼坐起身来,在黑暗里和他对视,距离拉到了咫尺:“你当初捅我一刀,后不后悔?”

单飞白知道这是个认真的问题,于是认真地给出了答案:“不后悔啊。”

……不是他来,就是其他人来。

他宁愿是自己。

这样,他就能做宁灼心里的头一个。

不做头一个爱的,就做头一个又恨又干不掉的敌人,然后杀掉他的敌人,再变成唯一的敌人。

单飞白忍不住想要炫耀:“你看,我让你记住我这么多年。”

宁灼:“哦。也是。你当初不跳出来,我都忘记你是谁了。”

单飞白:“……”

他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是被气到了。

单飞白咬了一会儿后槽牙,反问:“那宁哥,你后不后悔救我?”

宁灼想也不想:“后悔。就该让你被绑走。你爸破财消灾。你虚惊一场。我直接路过。挺好的,皆大欢喜。”

单飞白这回连呼吸都控制不住了,重了好几分:“……哥,你又气我。”

宁灼:“那又怎么样?你有话说?”

“有。”单飞白轻轻舔了一下嘴唇,蛮俏皮地压低了声音,说,“……有点腥。”

宁灼脑子嗡的一声,一把掐住单飞白的脖子,直接把他从上铺拉了下来。

在单飞白的钢铁脊椎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宁灼自己也跟着翻身骑了上去。

他决定今晚要弄他个半死。

不全死,就半死。

……

本部武做了一夜噩梦。

在梦里被人一刀断喉后,他在一声惊叫中清醒了过来。

他身旁熟睡着的小鸭子耳朵吓得哎哟一声,也跟着坐了起来,目光还是惺忪的,就被本部武猛地一把扔下了地。

他的脑袋磕到了床头柜角,砰的一声,鲜血当即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金虎睁着眼睛,守在门外,一夜未眠,听到里面有了动静,一瘸一拐地直冲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刹住脚步,无言以对。

本部武按着抽痛的太阳穴,闷声喝道:“滚!”

小鸭子是第一次在床上伺候人,可也有两三年陪酒的经验,哭也不敢哭一声,捂住自己流血的额角,飞快地滚了。

金虎一高一低地走近几步,对刚才的一幕视而不见:“您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需要提前摸清本部武今日的所有安排,好提前扫清一切可能的隐患。

他还特意分出了两个人,一个跟着宁灼,一个跟着单飞白。

不能再出事了。

然而,本部武并不理会他的问题。

他淡淡瞄了金虎一眼:“你的腿怎么了?”

一提到腿,本部武就恨得咬碎了一口牙。

还不是姓宁的大兔子?

他妈的哪儿哪儿都长,就数腿最长,一找到空隙就专抬腿往他大腿外侧扫。

当时觉不出来什么,今天腿一沾地,金虎疼得差点直接跪下来,脱了裤子一看,两边大腿肿得发亮,像是两条水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