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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26)

几秒后,罩住他嘴巴的铁口套边溢出了一丝鲜血。

海宁咽下了嘴里弥漫的血腥。

他知道,这样自己和绑匪有了互动,电话那头的爸爸就不用想尽办法哀求绑匪,好证明自己还活着了。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恐怕出不去了。

因为绑架犯根本没打算蒙住他的眼睛。

接受这一点后,海宁反倒愈发心平气和起来。

还好,爸妈不止自己这一个孩子。

他忍着肋骨的疼痛,就着倒下的姿势,从透明的塑料帘子下方看到外间还站着一个人。

从小腿肚来看,他的体格健壮异常,手里还倒提着一把斧子。

海宁把耳朵挪了挪位置,贴在水泥地上。

还有一个人在外间走动,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远远而来。

脚步声响到哪里,一阵阵吞云吐雾的吁气声就跟到哪里。

海宁回忆了一下。

绑架自己的车是一辆七人座的中型车。

车里并没满员。

被丢在后备箱的海宁根据车内此起彼落、方位不同的呼吸声,听出车里有五个人。

司机负责开车,加上一个骂了一句“废物”的疑似领头人,这两个从头到尾没下过车。

动手抓自己的共有三个。

现在,这三个打手负责看守自己。

综合比较下来,海宁确信,最难对付的应该是门口拿斧子的男人。

单凭那一身腱子肉,他不拿斧子,抡起拳头,就能把自己徒手活活打死。

海宁想,自己一个13岁的小孩,哪里值得这样的看守?

在思忖间,那差点被自己挖掉眼珠子的男人在他面前来回踱起步来,懒洋洋地用眼角剔着海宁,想从他脸上看出恐惧和不安的影子来。

可惜他一只眼睛的眼皮肿得老高,从侧面看过去,像是给他的眼睛搭了一把青紫的遮阳棚。

他看上去实在是威慑不足,好笑有余。

他在和爸爸商量自己的赎金,大概在50万上下。

海宁知道爸爸掏不起,因此情绪还算稳定。

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话那边只是顿了一下就同意了,答应得相当痛快。

这似乎正中了男人的下怀。

肿眼泡男人怪笑了一声:“姓海的,你跟我们耍花招呐?你浑身上下有几两骨头重,我们能不知道吗?”

那边沉默了。

肿眼泡男人笑了:“身边有警察吧?叫官最大的接电话。”

他停止踱步,在海宁面前蹲下:“快点,不然就挖你儿子一只眼睛,让你听听热闹。”

电话那边传来了他软弱又温柔的爸爸的抽泣。

海宁也并不意外。

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辆车带走,总有人会报警的。

爸爸那时候还在上班,肯定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按爸爸的性格,这样大的灾祸,他必然承担不起。

上报给领导是他绝对会做的选择。

果然,很快,电话被移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那声音清正而冷静,透过电波而来:“你好,我是‘白盾’云梦区的负责人……”

刚才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海宁头皮骤然一麻,猛地挣动一下,束缚住他的铁链一瞬绷紧,牵扯出了“哗啦”的尖锐响声。

他听出来了。

这个声音,和那个从车里传出的领导者声音一模一样!

那一句沉稳有力的“废物”,和此时电话那边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

“……我叫查理曼。孩子是无辜的,请你们不要伤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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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狄俄尼索斯,被古希腊人和色雷斯人崇拜着的葡萄酒之神。

是狂欢和庆典,自由和舞蹈的神明。

戴上“酒神世界”,喝下这杯电子的醇酒,屏蔽世界的喧嚣和痛苦。

让我们一起到达安宁的彼岸吧。

备注:本品安全健康,无任何安全隐患,但敬告各位消费者,食物吃多了也有害,请勿滥用本设备。

如果因滥用造成恶劣后果,本公司概不负责。

第15章 (三)往事

海宁大脑一时混乱。

他不得不用单手掐住自己小腿的一处擦伤,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查理曼是谁?

他知道查理曼是谁。

他爸爸的顶头上司,云梦区“白盾”的负责人,两年前调任的。

他刚调来,爸爸提起他,眼睛里直闪着与有荣焉的光:“听说是高材生,天之骄子,人长得也精神!才三十出头,前途无量啊。”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这么个年轻人来了,云梦区那一烂到底的治安就有救了。

当时,海宁认真想了想,没开口打击爸爸。

天之骄子,却来了云梦区,不是个真真正正有宏图大志的好人,就是得罪了人。

或者是家里的背景不够硬,没办法把他运作到更好的岗位上去。

果然,“天之骄子”的到来,并没让云梦区有什么起色。

它烂得一如既往。

那边,天之骄子查理曼的声音显得正义凛然:“你们只需要钱,而我们想要孩子安全,这两样不冲突。我也有孩子,才八岁,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这笔钱我做主,‘白盾’出了,可以全部转进你们提供的账号里,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孩子一定要安全——”

肿眼泡轻蔑一笑:“别当我们是傻子吧?现钱。”

查理曼煞有介事地同他周旋:“现在市面上最常用的是信用点,现钱一时半会不好弄。你们也担心夜长梦多吧?”

肿眼泡笑嘻嘻的:“我不担心。倒是正义的海警官要多担心担心他这个漂亮的宝贝儿子了。钱备得慢不要紧,我可以先让他听个好听的——”

他抬起脚,用坚硬的尖头皮鞋对准海宁的胃部,狠狠踹了上去!

那一声过后,他感觉自己踢到的不是个活人,是一个沙包。

海宁居然一声没哼。

肿眼泡啧了一声,显然对他的反应相当不满意。

可电话马上被海爸爸抢了过去。

爸爸太了解海宁。

他从来就是个挨打不出声的性格!

从流散的电波中逸出爸爸的哭腔:“别!别动我们宁宁!我送,你说个地方!我去送!”

肿眼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停下了脚,还不忘讽刺道:“哟,咱们正义的海警官怎么还掉金豆子啦?”

回应他嘲讽的是无止境的啜泣,还有反复呢喃的“宁宁”,听得人几乎要心碎。

报完地址,肿眼泡得意地乜了一旁的海宁一眼。

刚才就从地上坐起来的海宁微微垂下头。

肮脏斑驳的光艰难地透过窗帘,恩赐似的,只掸落了一点在他垂落的发丝边。

肿眼泡挂了电话,走到他身前,用沾满灰尘和污泥的皮鞋尖挑起了他的下巴:“小东西,笑一个嘛。”

海宁挺平静地任他动作,心里只有一个明确的念头: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