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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25)

爸爸倏然打了个激灵,脸色变幻了一会儿,默默合上了笔记本。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海宁了解他的爸爸。

这点恐吓,足够吓破他的胆,让他彻底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冒出去大公司碗里要点肉汤喝的念头了。

半月后的某天,海宁和骑着摩托追打小混混的教导主任打过招呼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他离开学校后不久,一辆破烂的小型运货车不远不近地尾随上了他。

它跟得很明显,很快被海宁发现了。

现在不过是下午六点,天还没全黑,众目睽睽之下,四周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学生。

海宁想,他们应该会等到自己走上离家较近、人烟稀少的岔路时再动手。

他还在思索该怎么摆脱这个麻烦时,耳畔毫无预兆地传来了车子剧烈摩擦地面的加速声。

它以40公里的时速,将海宁从后猛然撞倒。

海宁猝不及防,额头狠狠撞上了坑洼的马路牙子。

轰天彻地的耳鸣响起时,伴随着强烈的晕眩,海宁凭借本能,朝把自己拎起来的人脸上抓去,稳准狠地将擦伤染血的指节怼进了来人的眼窝。

伴随着男人痛楚如杀猪一样的嘶吼,他撒开了手。

海宁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想要叫喊,却有一口气窒在胸口,回不上来。

他在耳鸣中发现身后有人扑来,侧身抬脚,猛力一踹。

他敢确定,自己这一脚必然踹在他小腹和要害之间。

他也借着这一脚的力,把自己向后摔出了几米。

非常不巧,在摔跌在地时,他再次磕到了耳朵。

在短暂地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海宁听到一个男人遥远而沉闷地骂了一声:“废物!”

这一声喝骂起到了奇效。

有七八只手从后面一齐伸过来,锁住了海宁的关节,齐心协力,把他塞进了漆黑的车厢。

作者有话要说:

【银槌日报】

社论:《论银槌市的公民体系》

近来总有传闻,说银槌市的公民分A、B、C、D四级,还分得煞有介事。

A级公民,是服务于六家银槌核心大公司主任及以上级别的管理层,科研人才。

B级公民,是服务于六家银槌市核心公司和机构的副主任及以下的执行管理层、操作层,文化艺术、人文社科和体育类方面的顶尖人才。

C级公民,是在其他正规行业就职、拥有长期稳定工作的人。

D级公民,是没有固定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维生的人。

当然在D级公民之下,还有流民。

从A到D,能享有的社会资源依次递减,并大呼不公。

这种“不公”当然是无稽之谈。

等级自然是有的。

从人类诞生伊始,人与人之间就有了等级,这是亘古有之的,何必大惊小怪?

我们生活在银槌市,作为大灾变中的幸存者,这里或许是唯一一块还聚集着大量生命的聚居区,我们的生活艰难,我们的未来莫测,资源本就稀缺,当然要集中供给给做出更多贡献的一批人。

这不是歧视,是一种生存方式。

一些公民不思进取,不想要努力找工作,改变自己的生存处境,却想着要去享用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比如说天然的牛奶蔬果,比如说“酒神世界”,这是一种多么恬不知耻的行为。

建议这些喜欢拿着阶级说事,却从来不从自身找问题的公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少些抱怨,多些努力,从狭隘的世界中走出来,或许你会看到不一样的美好和风光。

供稿方:interest公司

第14章 (二)往事

海宁静静坐在黑暗的仓库里。

他的嘴被一张钢铁嘴套锁住,无法拆卸。

他的右手,连同小臂和半条上臂,都被嵌套固定在一个漆黑坚固的筒型锁里。

手指粗的铁链,将他拴接在一个一人环抱宽的石柱上。

这种拴狗一样的绑法,相比于囚禁,侮辱的意味要更大。

就不知道究竟是被自己踹裆的那位,还是挖眼的那位的杰作了。

被抓住后,一路颠簸,头部受伤的海宁硬是忍着没晕,不断读秒,直到被带到这里,才短暂地昏迷了一小会儿。

海宁自幼在云梦生活,对南北十九条、东西三十六条街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能知道哪家店的老板没钱装报警设施,也能根据车速、行驶时间和四周新鲜的鱼腥味,猜到这是云梦区东侧、靠近渔区的“三不管”地带。

大致弄明白自己的方位后,海宁开始想,哪个不开眼的会绑架他。

这场绑架显然是早有预谋,且规格不低。

如果让海宁来选,绝不会选自己这样的小孩来绑。

一口咬下去,恐怕连个油星都见不着。

那么,他们家有什么特殊的吗?

海宁想来想去,最近且最可能的诱因,只有那件关于“酒神世界”的事情了。

海宁的大脑飞快运转。

爸爸手头紧张,人也懦弱,没什么朋友,上下班掐点打卡,专心家庭,可以说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生活。

这半个月他更是安分守己,下班了就回家来奶孩子,低调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调查“酒神世界”是带着私心的,意图敲诈大公司更加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决没有把这件事到处宣扬的勇气。

那么,问题来了。

爸爸什么都没有干,interest公司怎么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正常来说,这种体量的大公司,即使发现有人想要生事,也不至于忙不迭地伸脚踩死,

无视,或者试探、拉拢,才是他们的第一策略。

难道是因为,爸爸是警察,身份特殊,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可他也只是一个底层的、根本搅弄不起风浪的小虾米啊。

在海宁思考时,有人撩开渍着腥水和鱼鳞的透明软门帘,进来了。

男人手里握着一个老式通讯器,亮着红光,收音不大好,能听到爸爸从那边传来的慌乱喘息和恳求声。

通讯器下方接口上插着一张裸露的芯片,

海宁认得,那是一种能让警方那边显示通话信号满城跑的仪器。

可见绑架自己的真的是专业团队。

男人和海宁对视后,轻蔑地撇撇嘴,对电话那头说:“巧了,你的宝贝儿子醒了。想和他说说话吗?”

海宁看着他肿得发紫的右眼眶,轻轻笑了一声。

这不是被他差点挖掉眼睛的倒霉蛋吗。

男人一愣,继而暴怒。

如果说海宁刚才敢还手,是他不知者无畏,现在他但凡聪明点,也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他怎么还敢笑?!

男人当胸一脚,把他狠狠踹倒:“你笑什么?!”

在那只脚踹来时,海宁脚尖蹭地发力,屈身含胸,往后稍稍错了几寸,巧妙躲过了最凶悍的那股力道。

但只那余劲也踹得海宁重重闷哼了一声,侧滑出了几米远,后背重重撞上了水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