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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敌(135)

除了桑贾伊的签名,他还带回来了一个重要情报:“手上有枪茧。用枪老手了。”

宁灼:“确定?”

人手掌上的茧子成因各异,很难确定是枪造成的。

单飞白啧了一声,张开了自己的右手,亮给宁灼看:“你摸摸看嘛。”

宁灼捉住了他的手,细细摩挲。

单飞白轻声和他解说:“拇指、食指的夹缝里有茧,是握枪造成的;食指两侧有,是反复扣动扳机造成的。他绝对不是正常职业。当初桑贾伊的身份档案是怎么写的来着?”

在闵秋留下的记录里,当年的桑贾伊24岁,身家清白干净,是一名厨师学院的毕业生。

宁灼若有所思,思索良久,直到掌心被牵得汗津津的,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斜睨了单飞白一眼:“……放开。”

单飞白让他的手臂挎上了自己的,牢牢夹紧,嘚瑟道:“不。我凭本事牵到的,为什么要放开?”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两个人影。

他们两个尽管西装革履,可一身腱子肉将服帖挺括的西服绷得紧紧的,撑出了格外明显的弧度。

和前面的两个行走的衣服架子相比,他们两个看上去反倒和四周奢华的环境更加格格不入。

宁灼和单飞白在前方的一举一动,被他们尽收眼底。

“情报里不是说他们两个是旧仇吗?”

其中一人提出了疑问:“……我怎么看着像是小情侣打情骂俏呢?”

下一秒,他们就眼睁睁地看宁灼用空出来的那只手锁了单飞白的喉。

……哦,那没事了。

第73章 (二)约会

门口的安检长廊做得有趣, 设计成了一架深色舷梯的模样,一路向二楼延伸。

走廊里安装的高密度红外扫描仪,将所有经过此处的人扫了个一清二楚:皮肤、发丝、配饰, 恨不得将他们的心肝肚肠都翻出来好好检阅一番。

温柔的机械女音反复播放着观众须知:

“请各位观众得体衣着整洁, 有序入场。”

“本剧场全域禁烟, 请勿携带任何打火装置入内。”

“请勿携带任何食品和液体饮料入内。”

“严禁携带尖锐物品、易燃易爆物品、压缩气体和液化气体、强氧化剂、毒害品和感染性物品、放射性物品、腐蚀品及其他任何可能影响到他人人身安全的物品入内。”

“严禁携带长宽超过0.5米的物件及货品入内。”

“进行过义体改造的观众,只能佩戴功能型义肢入场。”

“感谢您的配合, 祝您有一个美妙幸福的音乐之夜。”

这声明相当冗长,一个又一个“严禁”,叫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仿佛随时随地会有人甩出一枚炸弹, 把这里炸成一片光秃秃的白地。

正常观众并不觉得有什么, 各自谈笑着无视了提醒。

至于宁灼和单飞白, 虽然是心怀鬼胎,但因为此次的目的只是打探“哥伦布”的内部构造,因此两手空空, 十分坦荡。

在踏上最后一阶舷梯后,宁灼隔着一层玻璃,回头向斜下方望去。

在这里, 他还能看见桑贾伊。

现在暂时没有新观众入场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手心。

这也是社交礼节的一种——擦去手汗,确保自己的手掌时刻干燥清洁。

但桑贾伊擦得相当精细认真, 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过分专注的神情,让他多了几分莫名的焦躁和神经质。

宁灼微微挑眉, 旋即收回目光,迈步离去。

……

桑贾伊正在卖力地为自己做清洁,就感觉身后十步开外来了人。

他肩头下意识地一动,在心里瞬间模拟出一套反击策略。

但他没扭头。

那人也知道桑贾伊近些年来添了不少怪癖。

他年轻的时候无所畏惧,如今却越活越谨慎,谨慎到几乎是生了疑心病的地步。

于是那人在三步开外就站定了脚步,遥遥询问:“今天有什么重要客人吗?”

桑贾伊将手帕折成一朵漂亮胸花,塞回右胸西服口袋:“联合健康总经理奥斯汀的小女儿在VIP包间。李顿去招呼了,下次轮到你。”

来人是五名幸存者之一,叫哈丹,由于有四分之一蒙古血统,生得高大威猛,登船时是二管轮,如今年近不惑,看上去还是一条威武雄壮的大汉,毫无管理层人员的气质,更像个打手。

“哈。”哈丹一耸肩,“下次也别叫我,我最讨厌和细皮嫩肉的少爷小姐打交道,瞧着他们,我就想弄死一两个,听听他们临死的时候叫起来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桑贾伊浑身一凛,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无人,才用谴责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哈丹是他们中的异类。

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变成了体面的文明人,只有他一张嘴还是杀人狂的调调。

哈丹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桑贾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怕鬼?”

他爽朗地笑出了声来,颇有逻辑地分析:“他们早死在海上啦,没有罗盘,没有导航,他们连飘都飘不回来,家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说罢,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自己说了个非常精彩的笑话一样。

桑贾伊眼睛望着地面海浪状的精致浮雕,心情也如同波涛潮涌,起伏不定。

他年龄越活越大,却没有越活越通透。

尤其是这一两年,桑贾伊总感觉,自己从来没能从“哥伦布”号上真正走下来。

桑贾伊的生活水平极好,好过银槌市里的95%的人。

可他知道这是用什么换回来的。

11年前,他是联合健康的官方雇佣兵。

和其他雇佣兵不大一样的是,他是孤儿,从小就作为雇佣兵被培养长大,不见天日。

说得直白一点,他是隐于暗处、不现形影的杀手。

李顿、哈丹,其他两名幸存者,小林和詹森,再加上三个死在海上的同伴,他们的出身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全部来自于大公司豢养的雇佣兵队伍,是孤儿,也是杀手。

就在“哥伦布”号计划正式敲定执行的三天后,桑贾伊破天荒地被联合健康的一名高管叫去,要进行“单独谈话”。

在惴惴不安间,他领到了这项奇怪的任务:

作为小队的领头人,打入“哥伦布”号内部,在远洋船里完成屠杀任务。

那时候,“哥伦布”号连龙骨都还没有成型。

桑贾伊没问为什么。

他从十四岁起开始杀人,他知道,知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

幸运的是,他们在船上只死了三个人,后来更是交了大运,有惊无险地成功漂流回岛。

联合健康的高层再没单独召见过他,他的身份就此成功洗白,摇身一变,从阴沟里的老鼠变成了银槌市的英雄——尽管“事业未成”,那也算是英雄。

平心而论,桑贾伊知道,大公司并不希望他们活着回来,巴不得他们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