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明(29)
严霜有些局促,客气说:“怎么会呢。”
老太爷点点头,“贞木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没道理不相信他,因为我相信他,所以我也相信你。”
他慈爱地微笑着,几句话将前因后果解释。随后,身边的老管家递上来一个方形的木匣,然后在她面前打开,里头放置着一件珍珠披肩,瞧着已经有些年代,但还泛着莹莹的光彩,色泽很是饱满丰润。
“这是贞木奶奶年轻时我母亲送给她的,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她第一次披上这披肩时的样子,美极了。”老太爷眼中泛着眷恋与神往,一瞬以后又归为平静,“奈何昔人已逝,这物件也跟着空置多年,我也时常为珍珠蒙尘感到惋惜,今天就当见面礼送给你。”
这见面礼背后所代表的厚重意义已经不言而喻,严霜郑重收下。
老太爷也看出来严霜的紧张,很快就放了人,“去吧,希望有一天,我能喝上你敬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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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渊源
严霜从主院出来的时候,李贞木正等在门外。
他一眼看见严霜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托举着的木匣,“爷爷把这个给你了?”
严霜满脸认真,“对。”
李贞木微微点头,吩咐佣人把东西送到严霜的住处,而后笑捏了捏她的手,“紧张坏了?”
严霜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僵硬了,“有点。”
“你尽可放心,诸事有我呢。”
严霜挽住他的手臂,“你见我爸妈的时候也这样吗?”
“嗯,但我不敢漏怯,就怕伯父伯母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严霜半嗔半喜地撇了李贞木一眼。
在李宅,老太爷要求他只能穿中式的长袍,极冷的时候会披上披风、长裘或者大衣。这规矩自然还没到用在严霜身上的地步,但这次来李宅本来就是为了之后剧组的形体礼仪训练,严霜也就入乡随俗了。
李宅内自有一套规矩,李贞木细细地说给她听。
“不过你放心,日后这些规矩你若不喜欢,尽管抛之脑后。”
“人无礼则不生”李家靠着这套规矩管束上下,虽然有时难免显得迂腐,但在如今的快时代,这里的的确确充满着一种慢的意味。严霜觉得自己的思绪也跟着缓下来,有种身心得到休息的感觉。
严霜:“反正目前为止我觉得还不错。”
李贞木笑折一支红梅,“这里已经一成不变很久了,可你一来,我又觉得这里处处都充满新意。”
他示意严霜:“你也折一支。”
严霜不解其意,还是照做。她见李贞木折的那支上面只有寥寥可数的一两朵梅花,便折下了满挂红梅的一支。
“红梅衬美人,一盈对一亏,甚好。”
第一次被李贞木这么直白地夸赞,严霜不禁有些脸红。
“待到下雪,雪吻红梅,你再来瞧瞧。”
“好。”
李老爷子特意给严霜安排了一个院落,离李贞木的住处不远。
当天下午,有人送来插花,一支瓷白长颈瓶内插了两支红梅,正是午后两人一起摘的那两支,瓶身还有浅淡的水墨几笔。
严霜觉得自己的确在慢慢进入某种状态,有种被浸染的感觉。
这屋内到处都是古色古香的摆设与装饰,里屋立着一块屏风,屏风上是苏绣的雪景红梅,正好与摆在书案上的插花相映成趣。
更不消说其他字画玩意,严霜穿着一身中式的冬装,倒也不至于唐突了这番古意。
*
第二天,李老太爷因为接了一个给节目做顾问的邀请,便离家了。
李贞木告诉她:“爷爷怕你拘束,也是本着弘扬古文化的想法,这才接了节目的邀请。”
他的话没有说尽,严霜却已经猜测到,老太爷为了迎接她怕是还特意推开了一天的工作呢。
上午,李贞木同她讲述各朝代礼仪的发展;下午,他与她烹茶几壶,间或为她抚琴一曲;夜晚降临,他握住她的手,执笔在宣纸上写下她的名字。
小半月时间,严霜感觉自己的文化涵养噌噌噌地往上涨。
某一日的后半夜,天空飘起了雪,第二天一早推开门时,已是天地一白的世界。
宅子里这会大家都在赏雪,早饭过后,严霜伞都来不及撑,跑到李贞木的院子里,他今天穿着墨青色的长衫,外面绣着隐约的墨色长竹。他像是早料到严霜会来一般,把她身上的雪轻轻拂落,然后给她换上准备好的白色披风,“这件暖和。”
长廊上围着火炉,严霜问:“这是在干嘛?”
“煮酒。”
“煮酒?”严霜坐了下来,“你不是不喝酒吗?”
“小饮暖身。”李贞木为她斟酒一杯,“你来得刚好。”
穿着墨青色的长袍在廊下喝酒,严霜觉得李贞木真是有种雅致的疏狂气。
他望着远处,“可惜此处不是湖心亭。”
严霜轻抿一小口,热酒入喉,暖意非常。她盯着李贞木眉上飘落的一片雪,轻轻替他拈去,“赏雪就赏雪,怎么还整这些?管它在什么地方,只要你跟我一起,我觉得就是好地方。”
她接着说:“而且你看这院内白茫茫一片,说它是覆雪的湖面,也没什么不行。”
李贞木恍然一笑:“是了,是我狭隘了,得自罚一杯。”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只要严霜在,高山流水也就不稀见了。
浅饮几杯酒后,雪差不多也停了,李贞木撑上纸伞,与严霜共赴雪中赏梅之约。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雪,还有屋檐上,假山上,树上等等,一个步子下去堪堪能往下陷一只脚的高度,很快,平整的雪地上印下双人四只脚印,大小之间,步调一致。
路上,已经有爱玩的孩子堆上了大大小小的雪人。更可爱的是,有一处花坛上,摆满了表情各异的小小雪人。
一路上不少人都很热络地跟严霜打着招呼,李贞木见了,笑说:“看来,你已经完全融入了。”
宅子里的情况,哪有李贞木不知道的。严霜若愿意把她天生的热情拿来一用,自然很轻易就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
雪白中不期然冒出几许红尖,很快,那片红越发盛烈。
洁白无垢的雪一团一团落在枝头,簇拥着红色的梅,仿佛是在红梅之旁开出的另一种花。
“这是实实在在的雪花了。”
李贞木觉得心底某一处突然就被触动,是严霜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
是了,就是雪花。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称。
望着眼前的美景,严霜和李贞木一同在红梅中穿梭,“李贞木,我总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怎么了?”
“就感觉你有点惆怅。”
严霜没说的是,她感觉最近李贞木有些若即若离的远,飘忽不定。
李贞木轻扯唇角,“暖暖,这场雪,我等很久了。”
“趁着雪还没化,我们一起去一中吧。”